12 炊烟小记（2）

待孩子们互相熟悉了，林宸便让他们围坐在一起，然后慢悠悠地念起故事来。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他声音很轻，单眼皮的下垂眼更显得他温柔可亲，但即使是最调皮的孩子也愿意安静听话，仿佛那些意蕴深远的寓言有着无法抗拒的魔力。

他的背后是依旧如火如荼的孔雀豆丛，却压不住玉一般的少年。孟瑶觉得自己能把这一幕记一辈子。

林宸在孩子们的提问中讲完三个故事，恰好便到了饭点。

灶房是孩子们的天下，被挤在一边的林宸和禁止下厨的新伙伴孟瑶面面相觑，一时都笑起来。

孩子王丁小五指挥大家往炉灰里埋地瓜，又在林宸的帮助下架起锅煮了甜甜的芸豆汤。林宸算着时间率先拨出一个地瓜，被烫得直捏耳垂，但总算是撕好了皮，将第一个地瓜递给了孟瑶，然后继续翻搅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甜汤。

周围都是羡艳的目光，孟瑶不自觉坐直了腰板，仿佛手上捧着的不是地瓜，而是什么耀眼的殊荣。

太甜了。

舔了舔嘴边的蜜汁，孟瑶如实想道。

这个时候的孟瑶还不知道，在贫瘠寒冷的北方，他将度过几乎只有地瓜和大白菜的漫长冬天。

不过在白雪覆盖屋瓦和山林之前，他幸运地赶上了一年一度的盛大的冬捕节。

冬捕节是林家村入冬前最后一次打渔的日子，冬天活得好不好，基本上就看冬捕节的收获了，因此全村的青壮都来了，闹哄哄地分船而行。

和林宸他们一起的，是村里撑船的好手，一位人如其名的姑娘，唤作灵儿。

灵儿带着鹅黄色头巾，一双扑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鲜活生动，讲话直率爽利，孟瑶很喜欢她。

灵儿朝他眨眨眼睛，“你哥哥是凫水的能手，简直是鲤鱼成精呢！”

孟瑶被这个比喻逗笑，额角不时被灵儿粗黑的辫子蹭到，像思诗轩里待他很好的年轻厨娘，他不禁更喜欢这个大姐姐了。

这个时候林宸已经脱了衣服，只穿着褐色的裤子，袒露出有薄薄一层肌肉的上身，听见这话好笑地立在船头扭脸看他们，顺着话开玩笑，“这都被灵儿妹妹发现了？那我可要藏好自己的鱼尾巴。”

灵儿捂着羞红的脸咯咯直笑，从指缝里看林宸线条流畅的臂膀，比林间的小鸟还快活，“哎呀呀，你快起个调吧，他们都等着呢。”

许是被灵儿的情绪影响，孟瑶也有些害羞起来，默默地将凝在林宸身上的目光移向远方。

“咿呀喂——”

回声嘹亮，一声尖过一声地滚向远方，孟瑶顿时被这悠长清亮的歌声涤荡了灵魂，精神为之一振。

“好亮的嗓子！”灵儿赞叹。

随着林宸的呼喊传开，灵儿一撑乌篷船，快速地向宽阔的江面驶去。两岸山脉不断后退，竟像张开双臂，拥抱迎接着久居于此的人们。

四面八方的小船上，在余音未消时一齐响起了捕鱼小调。

“渔家灯火照江上，

“千帆点起星光亮。咿呀喂——”

“水花深处鱼儿肥，

“渔舟晚唱歌声扬。咿呀咿呀喂——”

青壮们的声音绷着一股子劲儿，有力、高亢、激昂，即使是枯石也不能不为之动容。

孟瑶小脸涨红，激动地攥紧了拳头。

一曲毕，他们纷纷跃入水中，凫水掀起的水波如鼓阵催潮，果真灵活地像是鲤鱼成精。

林宸转身，眼眸明亮，“等着，我给你们捉第一条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