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忘羡一曲未曾忘

顾巍在家睡觉的时候，是一定会把手机放枕头边，以备随时待命的，毕竟有的时候，医院的急诊病人会多于值班的大夫，他年轻，跟医院报名了做那种临时待命的急诊大夫；倒是在医院真的值班，因为若真有事儿，定有人会来砸门，他反而会关机踏实睡。这么几年下来，他练就了随时能睡着的本领，要不压力这么大，还经常熬夜，人哪里受得了。

今天偏就忘了关机，偏夜里有个喝醉的大学同学在同学群里撒酒疯，手机不停震动，把他震醒了，这才想起来关机。想继续睡。谁知他这时听到病床那边十分轻的啜泣声，他以为自己听错了，用被子蒙上头接着睡，但是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这是那受伤的人，哭呢？”顾巍只好起来，尽职尽责地来探看自己的病人。

谁知才过去，就被床上那人伸出手抓住自己的手，说：“对不起，我那时心里确实暗自笑过你娇气，伤了一下就会掉眼泪，我现在才知道，疼到一定程度，眼泪是不受控制的啊，对不起…..”

“来，我看看。”顾巍没注意那么多各种对不起，他是大夫，捡重点听，他说疼。

他先拿了块纱布把蓝忘机的眼睛蒙上，才去开灯，生怕一下子开灯恍得他眼睛不舒服.。开灯掀开被子为他检查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看都没什么事情，松了一口气，说：“蓝忘机，你很疼是不是，可是现在不能再用麻药了，那东西用多了伤脑子的，我喂你吃一片止痛药吧。”

说着出去去护士台取来药，扶着蓝忘机起来把药吃了，解释说：“你们算时间，是说时辰对吧，咱们这儿呢，一个时辰是两个小时，这个药，半个小时就会起作用，就是半个时辰的一半这样，就不疼了，我知道术后每人反应不同，你可能是比较敏感….唉哟，嘴唇怎么都流血了，自己咬的？那么疼啊？下次如果这么难受，你就叫我，我这不是就睡你旁边，为了方便照顾你么，你是一直咬着嘴唇，这么边掉眼泪，边忍着？是我白天说你说重了，对不起啊。你是病人，难受一定要说的，我好随时给你给你调整你的用药啊、治疗方案啊什么的…..”

“行了，睡吧。”说着想起什么，又出去一趟，拿棉签把一小滴凡士林抹在蓝忘机被咬破的唇上，这才起身去关灯，准备回沙发睡觉。

“我….”欲言又止。

“算了，我陪你一会儿，等你睡了我再睡，现在估计你还挺难受的，毕竟药还没开始起作用呢，我陪你说说话，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从前有个小姑娘，她的亲妈妈死了，她就跟着她的后妈，因为她特别好看，她后妈就嫉妒她的美貌，老是想想方设法害死她….”白雪公主的故事，这是顾巍会讲的为数不多的睡前故事，这个是跟大姐学的，在家帮着大姐哄外甥女睡觉时讲过。

可是架不住蓝忘机有十万个为什么，可能因为两人世界确实相差太远，蓝忘机实在理解不了妈妈怎么会嫉妒自己女儿好看这件事….于是越讲，病人反而越精神了….

“没事儿，这，都不重要的….不讲了，我哼歌儿给你听，我每次一哼，我外甥女就很快睡了的….”说着开始哼摇篮曲“睡吧，宝贝….”

因为太困了，到后来，他自己哼的是啥都不知道了，却突然又被那人死死抓住手腕，颤声说：“你是魏婴，你为什么不承认自己是魏婴，你，当真，不要….我了么？”

“你放开，什么啊，魏婴不是你们那个时空你的….那个，对，你们叫道侣是吧，我不是啊，我是顾巍啊….你快放开我，这人手劲儿这么大….你弄疼我了，你放开。”

“我不！”然后不由分说把坐在床沿的顾巍伸手一提，直接提到自己的病床上，把他的头按到自己臂弯里，说：“你那时，一直就这样睡在我怀里的，你说，你不这样，根本睡不着的….你都，忘了么？”

推开他！

赶快回值班室！

这人有病！

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啊，但是，都没有。

顾巍被强行按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感觉，简直太像自己在家抱着那一人高的毛绒兔子睡觉的感觉，他很喜欢枕着兔子的胳膊当枕头睡，当然这是他的小秘密，大男人，怎么会喜欢抱个兔子睡，好像说出去，确实有点儿不好意思。

但是睡觉这么私人的事情，又没人知道，他乐得怎么舒服怎么来，他自嘲这是缓解眼看着病人的心电图在手术台上变成一条直线的痛苦愧疚和难受的秘密武器。现在虽是被按住，但是那力道，不多不少，让他挣不脱，但是也并没有箍痛他….

“然后，你还喜欢，把腿盘到我腿上，然后就可以睡得很香了，你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么？”

轮到被搂在怀里的顾巍再次震惊：是的，他抱着兔子睡觉的时候，确实喜欢把腿压倒兔子的大长腿上，整个人被那毛茸茸的东西环绕着，才睡得安稳舒服…..他现在，居然像被施了法术一样，不受控制地试着把腿放到蓝忘机腿上，跟触电一样，那感觉，不是那些似乎应有的与同是大男人抱在一起的不适、嫌弃、恶心等等，而是，十分舒适，跟在家抱着兔子睡的感觉，十分相似，因为有人体的温度，比抱兔子还舒服…..

“不，不行，你放开啊，我真的不是你说的什么魏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你认错人了，我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蓝忘机。”

听到“蓝忘机”三个字，蓝忘机抱着顾巍的怀抱一下子松了，顾巍趁势赶快爬起来，这次不敢坐床沿了，而是搬了椅子坐得离床有点儿距离，才接着说：“我，不跟你计较，你一人在这里，难免想家，想你的爱人，会情绪失控，可是，毕竟，哎， 你别再这样了，好不好，蓝忘机？”

“你刚才，哼的歌，是我在暮溪山的山洞里，给你唱的歌，你献舍回来，我也是听到你吹这个曲子，才一下子在大梵山认出你，你问了我两世，我才告诉你，那曲子的名字是《忘羡》啊….”蓝忘机痛苦地再次咬上了已经结了小痂的嘴唇，颤抖地说：“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吗，你从来不这样叫我的，你只会叫我蓝湛，或者蓝二哥哥的….”说着好似十分痛苦，不再是刚才那么隐忍的啜泣，而是哭得像个泪人儿，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我哼的歌，怎么可能？”

耳边响着蓝忘机哼起的那首温柔悠扬的曲子，顾巍这时候一丁点儿也不困了，而是过度震惊得睁大了眼睛：这曲子！他好似从来就知道的，怎么知道的，哪儿听过，是哪首歌的伴奏，他无从得知，但是他确实，会哼这首曲子，

会了很久，一直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