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怡情陶然复忘机

金凌第一次主持清谈会，魏无羡为了穿着得体，当真去彩衣镇做了新衣服：

他特意做了白色中衣，然后外边是一身绛红色长袍，外袍是黑色；

然后给蓝忘机做了同样的白色中衣，一袭通体纯白的长袍，外边的罩袍，也是纯白，广袖，只有领口处有雨过天青色的蓝氏卷云纹绣花，而那个颜色，似蓝若白，十分淡雅清丽。

这个雨过天青色，被魏无羡戏称为：蓝氏Logo色，当然，Logo是什么意思，魏无羡给蓝忘机解释了一下，蓝忘机听了就浅笑着点头：“有趣。”

而就是这句简单的“有趣”，倒让魏无羡想着，其实自己做赵芊墨那一世，学的很多东西，可以用在蓝氏的教学上的。自从上次用了上学学到的Excel表形式整理符篆的用法，大受好评，子弟们领悟得也格外快。

让子弟自己上台讲心得体会、分小组讨论、讲完理论就夜猎实践，等等这些新鲜的教学方法，很快在众仙家流传开，于是有更多的仙门把孩子和子弟送过来听学。

他记得那时候他记下过很多古琴的谱子，在蓝氏独有的用音律清心、退敌、问灵当中，应该都可以用到，尤其在清心和祛除怨恨上，他记录下的那些曲子，大可派上用场。

而且，因为陈情其实于此道，跟琴法，相通。所以很多编曲，他都可以独自完成。但是有些地方，他到底没有经过蓝氏这方面的专门训练，拿捏不准，于是就偷偷去问蓝氏琴术和音律学得最好的思追。

思追是蓝忘机从小最娇惯、疼爱、也是吃小灶最多的弟子（其实真的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只因为当年魏无羡那一句玩笑话：“这孩子啊，我生的。”）

而这件事，都是在蓝忘机讲课、处理家务、处理外边与仙门各种琐事、听叔父训话、给魏无羡掉着花样做饭的时候，他跟蓝思追，讨论，推敲，陆陆续续成稿的。他很严肃地嘱咐思追：“阿苑好小孩儿，这件事儿，只有你我知道，绝对不可以给含光君知道半分啊。”

“知道知道，魏哥哥要给师父惊喜呗，上次的符篆汇编，魏哥哥，先生，都在课上，夸呢。”

“先生怎么夸？”魏无羡其实不太信蓝忘机口中那些言辞，那些话，让蓝忘机说得其实很“魏无羡风格”，却，很不是“蓝启仁风格”。

“先生夸赞：这教材从简到繁，从浅到深，怨气、戾气若方法得当，确可转化利用。倒也难得。不过，符篆，到底不是你们主修正途，是小术的一部分，家规永不可废，那才是，大道。”说着还学着蓝启仁的样子捻着胡子。

听着蓝思追这样说，魏无羡思绪飘到当年他说怨气也是气，也可以加以利用，被蓝启仁直接哄出蘭室，罚抄去也。而如今，蓝忘机的叔父，居然当众承认，只要是气，都的确可以转化利用，真是对他莫大的肯定啊。

魏无羡想着那一世，与蓝忘机在藏书阁种种，又想到香炉的作用，让他看到小蓝忘机如何加工自己少年时候的梦，忍不住，面露温和的微笑，所有美好，仿佛就在昨日。

做赵芊墨那一世，他如饥似渴学了很多古曲，那时候老师也奇怪，他小小年纪，怎么能体会那么多古曲的意境。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居然可以把《鸥鹭忘机》那样一曲，诠释得淋漓尽致，上台比赛，所有评委老师都给了满分。他的古琴老师当时问他要不要学《平沙落雁》，他说：“好，只是，这两支曲子，意境相似，我先学的鸥鹭忘机，因为我更爱这曲。”只有他自己知道，彻底失去了，才会那么，痛彻心扉地怀念，那一曲中，有蓝湛名字啊，恬然愉静，陶然忘机......他弹那首曲子，之所以可以感动所有人，因为，他每一声琴弦的弹拨，都是对曾经与蓝忘机一起美好时光的想念啊：

那时候，他们都是无忧无虑的少年郎啊；

那时候，他们虽然时有小打小闹，但是日子清悠，心思单纯，确实应了“忘机”二字；

那时候，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蓝忘机其实不过是面冷，但是其实心底善良，尤其他罚跪玩儿蚂蚁那次，蓝忘机以为他哭了，还过来想安慰他.......

那时候，他们一个雅正端方，一个风流倜傥，性格完全不同，却同样一般的心性善良，一心想锄奸扶弱，几次一起经历生死，并肩作战，肝胆相照....

收回思绪，魏无羡依旧笑眯眯说：“去吧，阿苑好小孩儿。”

“秦愫阿姨的事情....”蓝思追，欲言又止：“有关金凌的小叔叔.....”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我会跟含光君商量的。”

吃完晚饭，魏无羡让蓝忘机试新做的衣服，看着魏无羡一袭绛红色的长衣，屠戮玄武洞中，魏无羡为了让蓝忘机把淤血吐出来，骗他说要脱掉的就是这一身红衣......蓝忘机当然记得，所以突然抓住他手腕说：“魏婴，你....”

“好不好看啊？”

“你都记得？”蓝忘机的声音，有些颤抖，是，那时候，他碰到他，刚好，猝不及防地，不知何时，许是云深初见，许是藏书阁共度，反正就那么，交出了自己的心，尚，不，自，知....所以种种冷漠，都是怕被拒绝的烟雾弹，那时候，魏无羡，对自己那么好，却，又，那么不解风情.....

“当然记得，其实如果真要算起来，我和你，应该算屠戮玄武洞中，定情的吧？嘿嘿，所以我们把那时候穿的衣服样子，跟布料店老板说，你们家倒真是名声在外，我一说你这一身，那店里的裁缝立刻表示没问题，听懂了，倒是我的这一身，他们问了很多问题，才搞明白。快，你也换上你的那身，让我看看，让我好好看看。啧啧啧，还是那么长身玉立，宛若仙人，泽世明珠，我的蓝二哥哥， 你等了我这么久，居然也不带变老的，依旧如此年轻，貌美，力壮。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年轻力壮”指什么，蓝忘机如何不知，这样相对看着，看着蓝忘机的眸子星光闪闪，知道他想起往昔种种，悲欣交集，泫然欲泣。

他舍不得看他落泪，于是，魏无羡默默吹起陈情，蓝忘机在案上，轻轻抚琴，合奏的，当然是蓝忘机哄着受伤的魏无羡做的那曲《忘羡》。

以前每次合奏，不是这样状况，就是那样危险，只有这次，他们可以心无挂碍地把完整一曲奏完。

一曲终，蓝忘机说：“我去拿酒。”顿了顿，接着说：“你不是说，我在喝醉的时候，会很听，你的话，你让我说什么，我就说什么，我清醒的时候，无法启口的，一会儿，你要听，你就教我，我就讲给你，你听，好不好？”

“不要，不要，你喝酒，一碗倒，我很，心疼的....”想着自己以前的荒唐和对蓝忘机种种撩拨欺负，忍不住面有愧色；又想起蓝曦臣告诉自己，他喝醉了才有了与自己一样的温氏烙印，又心生怜惜。

魏无羡握着蓝忘机的手：“我以前，总是琢磨着，趁你醉了，问出你的真心话，又怕知道真相，连你的朋友都做不成，都是，我不好，好蓝湛，你不许生我的气，我以后，只会在别人灌你酒的时候，替你喝的道理，再没有我灌醉你的道理，你是我，用来好好心疼的，我怎么忍心灌醉你？我们还有很多时光在一起，我慢慢教你叫魏哥哥，你慢慢跟我说，我愿意等，等一辈子，都行。我.....”

到了后半夜，魏无羡嬉皮笑脸地说“我也真是的，非得大夜里的，这么麻烦穿里三层外三层的劳什子衣服，与你回忆往昔。结果，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多不方便.....傻了我....”明明已经折腾得精疲力尽，可是魏无羡还是不放过任何胡说八道的机会：“哎，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儿，蓝二哥哥....”每当听到这样的话，蓝忘机都是动作跟着变得迟缓，脸色雪白，只有耳根是浅浅粉色，和魏无羡贴在他胸膛，可以听到的心的砰砰乱跳。

"何事？”蓝忘机见他后半句说得认真，忍不住也很认真地回应。

“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不知羞么，因为你太害羞，把我那份羞，都算你头上了，所以我，就完全不知羞，你呢，却听不得一丁点儿胡说八道，听了就害羞得要死，哈哈哈.....咱们这样，你说，是不是，天造地设的绝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