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人自鸳鸯我自怜

下个月的兰陵金氏的清谈会，姑苏这边，几个人各自是不同的心思，却是一般地盼望这一天。

终于可以有机会或者说有借口出去好好祭拜一下金光瑶，这是蓝曦臣的盼望。

蓝曦臣自从上次蓝忘机把身受重伤的魏无羡抱到他的寒室，兄弟二人一同看顾魏无羡的几天里，终于有机会，把他与金光瑶的往事，慢慢说给蓝忘机听，因为他觉得憋在心里实在辛苦，更主要的是，他开始怀疑，那些曾经的相知、曾经的温柔，如果他不说出来，是不是，这世上也就没人知道了，是不是，这样的一段深情，就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从未发生？

不不不，蓝曦臣还是很想记住那些曾经的美好。

自己有机会慢慢跟弟弟诉说过往，还要从上次魏无羡在金麟台被金凌刺伤说起。

看魏无羡可算是醒过来了，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因为听到自己在他昏迷的时候很小声音说：“魏婴，你醒醒，你如果喜欢听我叫你魏哥哥，那我就叫你....”而逼着自己，再叫他一声“魏哥哥”，蓝忘机虽然害羞得想找地缝钻进去，但是还是满心欢喜的，他昏迷这三日，蓝忘机吓坏了，生怕他就此不再醒来。

他听到魏无羡这样求他，他低着头，轻轻说 ：“我…..现在，还叫不出来，魏婴，我……”他还待表示自己可以慢慢试着以后这样叫他，谁知这时，他看到魏无羡满额头是汗，神色痛苦，靠着枕头的姿势似乎是维持不住，马上要倒下去了，他一把扶住魏无羡，惊问：“你怎么了？”

魏无羡刚才多说了几句话，又做了好几个夸张的手势，牵动伤口，这时候，突然感觉腹部伤口疼痛难忍，还觉得天旋地转，看着蓝忘机着急的样子，他不想他着急，却疼得说不出话，喘着气，轻声说 ：“我.....没....事儿….”而这句话根本没能说完整，他就头一歪，倒在了蓝忘机怀里，又昏了过去。

蓝忘机把魏无羡放平躺在床上，在他耳畔，说：“魏婴，你忍一下啊，我去喊兄长过来看你，还有这个，你先吃下去”说着便把一粒蓝曦臣配制的止痛药丸，放进魏无羡嘴里，喂他一口水，看着他吃下去，才要离开。

魏无羡“蓝湛…..”魏无羡声音还是很低，但是充满惶恐：“你….别走。”

魏无羡说着，就伸出一只手，拉着蓝忘机的衣襟。

十六年前，不夜天混战之后，同样是身负重伤的蓝忘机，扶着重伤的魏无羡躲到乱葬岗深处，每天出去找水找鲜果子之前，魏无羡都是这样拉着他“蓝湛，你别走….”他那时，神志不清，一直说胡话，说的最多的当然是“师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师姐，你不能不要羡羡啊。”“师姐，你在哪儿啊？”很多时候也会对着蓝忘机吼“滚！”口齿却很含糊，只有拉着蓝忘机不让他走的时候，却说得煞是清晰。蓝忘机从来不在意他到底说什么，就这样默默守着他。

每次，蓝忘机都软言安慰：“无妨，我去去就回。”守护他的三天，前两天他确实是去去就回，说到做到。但是最后一天，他一去不返，因为，他被族里长辈合力打晕，拖回云深，施以重罚，再醒来，已经是夷陵老祖的死讯，而且那死讯，前边还残忍地被加上了明明让蓝忘机痛不欲生，却让世人觉得的“大快人心”四个字。

蓝忘机每念到此，都会恨不得重新回到那个第三天的清晨，如果可以回去，他发誓一定要答应魏无羡不出去采果子找水，哪怕是死，也要陪着魏无羡，一起赴死，而不是让他一个人孤单地，面对他再也无法知道的、魏无羡经历了到底是怎样的痛苦惨烈。

看着半昏迷状态的魏无羡拽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蓝忘机忍着眼泪， 轻轻说：“好，我不走，我以后都不走。”然后他掀开被子，拿过自己的白色外袍盖住魏无羡，双手抱起他，带着他去寒室找蓝曦臣。

刚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抱着魏无羡，那时候可以用脚踢开自己的房门，可是，到了兄长这里，蓝忘机还是守着礼数，他抱着魏无羡在门口扬声说 ：“兄长，请开门，我，带魏婴过来…..”饶是蓝曦臣的寒室周围根本没有人，说出这样的话，蓝忘机还是觉得，很是羞涩难当。

蓝曦臣“快进来。”室内的琴声戛然而止，蓝曦臣推门出来，连忙让蓝忘机把魏无羡放在外面那间屋子的榻上。

蓝曦臣手起针落，魏无羡顿时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蓝忘机“兄长？”蓝忘机满眼的询问。

蓝曦臣“唉”蓝曦臣叹息了一声：“如今，也只好让他睡着，我再想办法，缓解他的痛苦。只是，还是要让他每天醒来一小会儿，总要给他吃些东西，才能维持体力。”

小作者作者忍不住淘气：那时候能输液就好了

回想刚才魏无羡满额冷汗的样子，蓝忘机心痛不已。

蓝忘机“兄长，在他恢复之前，若，不叫醒他，有没有别的办法？”

蓝曦臣“也不是没有。”蓝曦臣欲言又止。

蓝忘机“是什么？”

蓝曦臣“我曾在禁室看到一本书，记录有位上神，曾经将心头血喂养他受伤的师父，得以续命，不过，那是上神….”

蓝忘机“兄长是说，如果不叫醒他期间，也可以试试用我的血…..”

蓝曦臣“你不可造次，每日醒来半个时辰，吃点儿东西，魏公子，也不是就受不了了的。”

话音才落，只见蓝忘机已经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放到魏无羡唇边。

蓝曦臣看没有拦住弟弟，况且，这个弟弟，从小就倾慕魏公子的心思，也只有自己最了解，也就作罢，叹息道：“你对他的心意，也真是…..我们就这样试一下吧，但是，忘机，你答应我，明天，我来，不可只损你一人的灵血，而如今，第一我的医术，到底不如当年的温情，第二，魏公子的身体确实比普通人也还差些，体质十分孱弱，所以，据我看，我们试着喂他我们的灵血，他要彻底恢复，还要十天左右，这十天当中，你若想一人独自这样做，我是，断断不会答应的。”说着拿出很细的白布，仔细地给蓝忘机把手腕包扎好。

蓝忘机“多谢兄长。”蓝忘机郑重地跪下：“那，我这就带他回去，不在这里叨扰兄长清修。”

蓝曦臣“不必了，你这样把受伤的魏公子搬来搬去，也折腾他，反正用药、施针还有喂他灵血，大部分都是我做，你就把他留在这里，也省去我拿着药箱，跑来跑去。而你，忘机，我知道让你回静室，你也不肯，你也，留下来吧，我去里间休息，外边这间，就算是临时的诊室吧。你快起来，他睡熟了，你过来，跟我说说话。”蓝曦臣扶起蓝忘机，轻轻说。

“忘机”从蓝忘机记事起，这个兄长一直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说出的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舒适熨帖，即便是看着温晁把自己满是泥泞的鞋故意在自己的地毯上蹭来蹭去，蓝曦臣都能淡然置之，而显然，刚才这一声轻唤，却有那么一股不易察觉的，激动。果然，蓝曦臣接着说蓝曦臣：“我们到里间，魏公子这边有什么动静，听到就过来就是，我是想，跟你说说，阿瑶。”

是，在魏无羡沉睡的时候，蓝忘机大致把他与聂眀决头颅共情的过程大致讲给了兄长听。那时，兄长只是神色凝重，却不置可否，只说，先救人要紧。

蓝忘机“兄长请讲，忘机听着呢。”

蓝曦臣“当年，温氏把我们云深一把火烧掉，你被温家人带走做人质，叔父身受重伤，一直昏迷，而他昏过去之前，只跟我说‘曦臣，走，护住我们的藏书’”说话春风和煦的蓝曦臣，此时声音里却满是悲愤：“我知道，我和你，都是凶多吉少，我们兄弟二人，总要活着，活着，活着一个，若是，若是，真的是天意让我们都死了，我们总要护住我们从先祖开始收集的天下剑、医、音、道、酒、诗、律…等书籍，不能就任由它们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