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肝胆相照故人情

魏无羡讲完他的在云深不知处的第一讲“符篆初探”，蓝氏听学的小辈们，叽叽喳喳问题多多，遇到妖，怎么画符；遇到僵尸，如何降服，什么时候用灵力画符，什么时候要用灵血…..

魏无羡兴致很好，很耐心回答问题，还说：“哪日，咱们出去夜猎的时候，可以来一个 on the job training”这句话出口，孩儿们都大惊，问这是什么意思，魏无羡才想起这是做赵芊墨那一世，听父母说外国公司的事情听来的英文，于是挠挠头，解释：“意思就是实战啊，看到什么，我怎么用符篆，你们记下，下次遇到同样的和类似的，可以举一反三啊，其实义城，我已经大约讲过一些了，谁有笔记，可以跟同修分享一下嘛。”

“我有的，到时候，我晚上多眷抄几份，分给你们看，不懂的，我们再请教魏前辈。”果然，说话的是最乖的小孩儿，蓝思追。

弟子们还待再问，一个平静清冷的声音响起来：“去准备下一课了，回去取琴，我们讲‘问灵初级’，散了吧。”不用回头，听到那标准而招牌的蓝氏清冷，也知道，这是含光君来了。

“蓝….”眼看魏无羡那一个口无遮拦的蓝二哥哥就要出口，顾念到蓝忘机那不为人察觉的很轻的摇头，魏无羡把这个让含光君无法端方雅正的称呼生生咽了回去：“含光君，你来了，怎么样，你何时来的，可听到我讲的，可还使得么？”

蓝忘机浅色的眸子里，全是暖意，声音温和了许多：“你讲得好，还要他们用心学，才好。”

“只有他讲得好，我们就学得不好么？！”蓝景仪明显感受到含光君口气的双重标准，有点儿不服气地说。

“是是是，我也不那么会讲，你们哪里觉得不好的，告诉我，我回去就按照你们的意见，把教材改一下。”魏无羡笑眯眯说：“快去吧，准备学琴吧，孩儿们。”这样打发他们，自然是怕含光君罚他们。蓝景仪虽然不忿，但是不傻，想着前几日还是魏前辈讲情自己才免于倒立抄家规，于是吐一下舌头，颔首躬身：“魏前辈不仅讲得深入浅出，为人师表还如此谦逊，景仪一定好好跟魏前辈学符篆符咒、也学做人。”

小辈儿们一哄而散，蘭室只剩下魏无羡和蓝忘机。

“蓝二哥哥”魏无羡这才搭着蓝忘机肩头说：“我就是喜欢这么叫你，你老是让我忍着，真是好辛苦啊，给你们家贵族学校客串讲课也罢了，还得时时刻刻想着人前喊你什么，不能造次，真是好不容易的啊......”

魏无羡当然知道，这一声“蓝二哥哥”是蓝忘机的“软肋”，这个叫法一出口，蓝忘机从来把持不住，如果能喝止他，那是最好；如果不，之后的蓝忘机，就不再沉静如水了.....当然如果要求蓝湛什么事儿，这个称呼自然也是百试百灵的。

魏无羡这次在云深不知处是要长住的，想着那规训石上好几千条家规，真是不寒而栗，尽管为了不让蓝湛为自己背锅遭叔父责罚，到底还是控制不了他那爱玩儿爱闹不甘寂寞的天性，于是他软音开口道：“蓝二哥哥，有个事儿，我昨晚就想求你了”魏无羡夸张地停顿一下，表现委屈地说：“可是你，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粥，还要不要？”蓝忘机听了这么多声蓝二哥哥还能稳坐泰山而问出这句话，也是难为了他的定力。

而魏无羡则一如既往地好动多言，嬉皮笑脸，晚睡晚起，肆无忌惮，蓝忘机对他的“有求必应”也是到了宠溺的地步，蓝忘机知道魏无羡没吃早饭就来讲课，很是心疼他，就提着食盒过来，生怕他饿坏了，但是魏无羡却嘟着嘴，说“蓝二哥哥，我昨晚让你拿抹额捆住的手现在还是好疼的，我不能自己吃饭了，你，喂我吧....”

所以蓝忘机真的就这样喂他，才有此一问。

“好吧，再来一碗，内个，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对，继续，我刚才说，我有个事儿求你”

“何事？”蓝忘机拿这调羹放到魏无羡唇边：“喝完这口你慢慢说，别再这么叫我了，听到没有。”魏无羡看到蓝忘机的拿着羹匙的手，都在颤抖。

看着他隐忍得辛苦，魏无羡笑出来，改口道：“好吧，含光君，我想跟你商量，我可不可以，每十天，出门去玩儿两天，每次顶多就玩儿两天，然后我就乖乖回来，出去玩儿，我跟你约法三章，保证不给你惹事儿，万一碰上惹我的，我一定忍着，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玩儿一下，就回来，成不成？”

“骂不还口，谁信？打不还手，我也不答应。”蓝忘机，一直是这样言简意赅，淡定从容，即便魏无羡求过多次让蓝忘机在最柔情蜜意的时候，叫自己一声自己觉得甜甜的，而蓝忘机觉得肉麻且不知羞的“魏哥哥”，也是不行的，他的话，至多是这样的几句：“闭上嘴”、“你小声一点儿”、“别求饶了”、“别这样叫我了”、“对不起，是我弄痛你”、“好，我轻一点儿”，可能除非再灌醉一次蓝忘机，魏无羡使劲浑身解数，也还是想不出有什么办法逗他多说一些话，哪怕是一点儿点儿的“甜言蜜语”。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人欺负我的，不过我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夷陵老祖嘛，若真是欺负我，也不是那么容易，所以，这个可能也谈不上，那么，你是答应了?”

“当然，你是这里的主人，你想出门，不必跟任何人商量，也不必等十日，去便是，告诉我去向，我等不到你，自去寻你的。”

“啊？”魏无羡夸张地惊叹：“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原来不用，不用喊蓝二哥哥也行的啊？”

“兄长的讲学马上结束了，下一讲是我，你快别闹了。”这句，自然是对刚才魏无羡继续肆无忌惮撩拨他的抗议。

“那你好好讲，我去了玩儿啊，两天，说好了，两天准回来。”

魏无羡只出去了一天，就回来了，本来迫不及待一把抱住蓝忘机，却发现，在静室里，见蓝忘机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对他大大的熊抱，破天荒地没有反应。

“蓝湛，蓝湛，我跟你说，彩衣镇新开了几家酒馆，还有一个赌场，我呢，提前回来，是因为我输光了你给的钱，对不起，蓝二哥哥。”魏无羡自顾自说着，看着蓝忘机冷冷的样子，终于觉出来不对劲了，问：“蓝二哥哥，我提前回来不好么，你怎么啦，不高兴？”

“你”蓝忘机一个字出来，魏无羡，确定了自己刚才进来是，感受的，确实是一股寒意，没错。

“你怎么啦？”魏无羡有些惊诧，看到自己乖乖如约归来不仅不是一把抱住自己也罢了，居然还这样阴冷地跟自己对峙。

“你若”蓝忘机一字一顿：“心中还有旁的....人，为何，还在回我这里....”

“什么啊，什么旁的人，蓝湛，你把话说清楚。”魏无羡简直听得呆了，心想，这位醋王又哪儿不对了，我这是，又招谁让醋王哥哥知道了啊？

“温情，你为何如此念念不忘温情？还在她的衣冠冢前，痛哭流涕， 你…..”蓝忘机脸色，依旧寒冷。

原来，这次魏无羡出去，确实去找到了守在云深附近山中的温宁，一起去了乱葬岗温情的衣冠冢，拜祭。

上次在乱葬岗救了众人，魏无羡就累极晕倒了，并没有机会好好正经地拜祭一下自己的这个曾经肝胆相照相依为命也相濡以沫的朋友-温情。

往事历历在目：

当年温情先是怕事不肯收留自己和江澄，后来在小天使温宁的哀求下，不仅留下他们兄弟二人躲过温氏追捕，还用自己平生所学，救回江澄性命；

然后，又在自己死缠烂打之下，完成了他与江澄的换丹；

再然后，温情一直是面冷心热，对他悉心照顾，很多次，都让他有师姐重生的错觉， 那次蓝忘机来夷陵与他“偶遇”之后离开，魏无羡喝得酩酊大醉，一直边哭边说着自己与蓝忘机的桩桩件件往事，一边喝一边哭，老老少少都散去了，听众，只有温情一人，那时候温情，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揽住魏无羡的头，让他靠着自己的肩头，静静听他诉说，让醉酒的魏无羡恍惚哭着说：“师姐，师姐，师姐，你的羡羡，从未要伤害姐夫哒，师姐，师姐，羡羡太想你了....”然后哭着醉着睡过去；

再到后来，温情强行给他施针让他动弹不得，自己带着温宁去不夜天领死，临行，看着泪流满面但是动弹不得的魏无羡，温情很平静地说：“早该死的人，现在去死，也没什么，魏无羡，谢谢你，保重了。”然后魏无羡心疼得大叫一声，哭得晕厥过去。

衣冠冢前，魏无羡三炷香，几个萝卜，一壶酒，只听他絮絮叨叨说：“温情，对不起，如果不是当初我教温宁那一箭让他对我心有好感，而后来冒险救江澄，如果不是我非求你收留我们，如果不是....温情，我想，你和师姐，都能在我身边，温情，你知道，江澄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心里一直喜欢你，我想，你若做我弟妹，加上疼我的师姐，羡羡，得是一个多么幸福的人，温情，你有无游魂飘落，温情，我，真的，很是想念你，你知道吗？”说完，那一坛天子笑已经喝完，而衣冠冢上的那坛，魏无羡轻轻倒出来，酒倾泻而下，分不清是泪还是酒....

听完魏无羡的叙述，蓝忘机低下头，半晌，才闷闷说：“我以为…..”

“蓝湛，你真是不愧是姑苏醋王，谁的醋都吃，前两天是不知名的女修，我跟她说几句话，也不行，回来就给我脸色看，我跟温情，那是肝胆相照，姐弟情深，你懂不懂啊？”

“我懂。”

本来魏无羡还想说点儿什么缓和气氛，却看到：蓝忘机眼波流转，眼泪在眼中，泫然欲滴，并且，在耳畔，有他特有的那抹因为害羞才有的粉色，看着这样的蓝忘机，魏无羡心都化了，他拉蓝忘机从开始的面对面坐着而坐到自己身边，很郑重地说：“蓝湛，你看着我：我跟你说，我魏无羡，对旁人，可以是各种各样的感情，唯独心悦的那种爱，只对你，蓝湛，蓝忘机，含光君，蓝二哥哥，对你一个人，爱到只想与你一起，喝酒仗剑，对雪相望，琴箫合鸣，不可以是别的任何人，不是你，就不行，我此生会一直这样爱你，来世也要找到你，还是这样爱你，生生世世这样爱你，只要你，只有你，总之我魏无羡没有你蓝忘机读的书多，会用的词儿多，就是那个意思，你明白就行，我就，就是爱你爱定了，跟感激、感动什么乱七八糟的感情完全没有关系，就只是，爱，我还要怎么说？我谁也不爱，我，要不，我剖开我的心，给你看，蓝湛，你别生气了，也别吃醋了，我是真的，离不开你，你知道，我从温情的衣冠冢离开，其实根本没去彩衣镇，更没去赌钱，因为，我突然觉得没有你在身边，心里空落落的，只想第一时间回来，见到你，跟你撒娇耍赖也行，跟你冷泉试剑也行，跟你什么都不做，就靠着你坐着，也行，或者你批改他们的作业，我帮你写“符咒”的教材也行，怎么都行。什么再好，你不在身边，也变得黯然失色；什么不好，跟你一起，也变好了......”

“对不起”蓝忘机听着魏无羡继观音庙之后又一次掏心掏肺的表白，想到自己居然还对他有那丝丝的不信任，羞愧万分，他低下头，任凭魏无羡抓住他的双肩，急切问：“你听到没有，你听懂没有？”

“对不起”蓝忘机刚才眼里打转的泪水，已经再也忍不住，居然就这样当着魏无羡，落了一脸：“魏婴，对不起，我，我，我也是，我们说好，以后，我们有什么事情，都不自己胡乱猜测，都坦诚问清楚，我们之间，应该只有爱，不可以，有任何误会。”

能让蓝仙督开口说出“我们之间只有爱”这样肉麻的话，魏无羡突然一扫心中的激动和悲伤，忍不住窃喜：“对对对，就是就是，我们之间只有爱，这句话我太喜欢听了，你这样误会一个这样掏心掏肺爱你的人，还那么冷冷地跟我说话吓唬我，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么？”

“那，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