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7.长城的守卫

阿离又在那破庙中停留了些日子，饿了就摘些野果抓些鱼来做着吃。再也没有人吐槽她做饭难吃了……不知为什么，阿离心里空落落的。

阿离决定离开了。她对着破庙拜了三下，虔诚得像个信徒。

清脆的脚步声响起，然后越来越远，栖息在破庙中的乌鸦受到惊扰，纷纷飞起来。非常的壮观。

那些黑色的羽翼好像一只在挥动的手一样。就像是某个神明在温柔地道别。

阿离从容地走着，抱着她那把红色的油纸伞。

她要往长城去。她想走他走过的那条路。

走到了长安城门，除了守卫，什么人都没有。阿离心想平日里也不会如此冷清，虽然那日为李信送行也是这样的，但是在城门口看去。实在是太空荡了些。即使自己不是去镇守的士兵，也莫名生出一份悲壮来。

李信是骑马去的。阿离弄不到马，只好搭一些往北边去的车马的便车。那些赶车的大伯估计没注意，自己的后座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姑娘。不过，若是检查一下的话，也许会发现那个小姑娘留下的车马钱。

也不知过了多久，十几天？半个月？路不好走了，风大得简直要把她吹跑。

她站在风沙里，看着横卧面前的那条巨龙，一时间有些胆怯，有些迷茫。

终于……到了吗？

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该怎么报恩呢？自己，能以什么样的身份见到他呢？

脑子很乱，阿离摇摇头，心情有些紧张，风扬起她的长发，一如扬起风沙，在距离长城不足二十里的地方，无主地飘荡……

……

此时的李信正在城墙上，擦拭着一把泛着光泽的刀，心不在焉地盯着长城以外的那片土地。

“你怎么了？紧张了？”花木兰端着酒坛子，很豪气地喝了一口，然后长舒一口气，“这可不像你，又不是新来的了。”

“……”李信明显有什么心事，摇了摇头。

“要不要喝两口？我们一起去偷袭苏烈的酒窖子。”

“……不要。”

“你到底咋了？”花木兰放下酒坛子，双手抱在胸前。

“我没事……”李信接触到花木兰怀疑的目光，想敷衍也只好开口，“只是最近眼皮跳的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事。”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属于哪一种？”

“……一起跳。”

“啧啧……”木兰玩味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过过了一会表情立刻变成了严肃的样子，他眯起眼睛，像是警告一样，“不过，眼皮跳归眼皮跳，战场上可别给姐掉链子。”

“知道了。”太阳的光辉一寸一寸收束，今天的风很大，不过对于李信来说没什么特别的。即使是在比起这样恶劣十倍的天气，自己也可以正常去作战。

那……自己在担心什么？

金发少年无助地看着陪自己征战沙场地那把刀，好看的剑眉微微皱着，那种心情，他很不喜欢。那是多少年前，他为了某个被欺负的女孩子与一个壮汉缠斗，被摁在地上。无助，恐惧。心很乱。他骨子里的骄傲不允许他示弱，可那种心情却是真实存在的。

可是，为什么呢？

少年呆呆地注视着刀身，刀身上倒影出的自己的镜像也呆呆地注视着自己。

……

没想到，在与魔种厮杀之前，会先杀一次自己人。

那是一个叛徒，不知埋伏了多久了，一直负责军中饮食，尤其负责照顾李信。现在，李信拿着那刀，呆呆地看着这个前些日子还与自己闲谈的青年人，此刻他已经被拷打得面目全非，可是，以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李信感觉手很沉很沉。以往，那把刀好像是手的延伸，他挥舞起来有如神助。可是现在，那把刀好像是一把锁，锁的他动弹不得。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在那碗汤里放了什么？”百里守约的声音冷到极致，单手拎着枪比在他脑袋上。

那个人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不屑与之交谈。

“那么，李信，动手吧。”百里给李信使了个眼色，却发现李信在出神。

而那个叛徒，却缓缓抬起头，对着百里守约坏笑了一下。那是一张平凡至极的脸，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但是这么一笑，配上脸上身上的血迹与伤口，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百里，开枪啊？心慈手软可不是你的风格。哦？莫非，军中前些日子传的是真的？弹药粮草……已经没有了……”

“嘭！”那人还未吐完最后一个音节，百里守约就扣动扳机一枪爆头，“我只是嫌这种死法太便宜你了。”

百里守约看了一眼李信，他仍然站在原地。

李信擦了喷溅在脸上的那个人的血，然后在红色的披风上擦了擦手。

百里皱眉，小声对李信说，“喂……你……”

李信摆摆手，示意不要说话，然后一转身走回军营。

说实话，他很早就察觉了这个人的异常。但是他不肯信。

他也终于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恐惧是从何而来。

……

战争来得比想象中更加迅猛，那些魔种战士疯狂地叫嚣着。

李信站在长城上，安静地看着他们。

他又回头看了看他的士兵们——

任谁都知道，那个家伙在汤中放了什么。大家恐惧着，惶惶不安，议论纷纷，眼看就要退缩。李信叹了口气，眸子里的光有那么一些黯淡，但是突然间又点亮，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定一样。

“好了，安静点。”

众军士立刻停止了议论，足以说明李信在军中的威望。

“家中有老母幼儿需供养者，自觉后退一步。”

有一部分人向后退去。

“是家中独生儿子的，后退一步。”

又有一部分人向后退去。

李信叹了口气。

“怕死的，后退一步。”

现场一阵沉默，然后士兵们开始议论。

“李队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李信的眸子平静如水，“这一仗，很可能回不来了。你们也能想到。”

李信环视一圈，“没有人吗？那我自己去。”

“李信。”木兰披着铠甲，从军营里走出来，“你难道不是独子？你符合条件吗？”

“因为我家人都死了。所以这个不算。”李信没有停下步伐。“而且你说了，战场上别掉链子。”

“哼。这句话倒是记得。喂，你们几个，新来的都表态了，你们还装什么呢？”

李信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些长城守卫军们，个个穿着铠甲，面带微笑看着他。

李信的表情柔和了，“谢谢。”

“谢什么？长城守卫只有你一个人吗？我们资格要说也比你老上许多。”

“也是。”李信把手放在城门上，“走吧。”

就在推开门那一刻……身后响起一种声音。

“等等！李队长！我们不怕死！我们愿意以死捍卫长城！”

“以死捍卫长城！”

那是一种震撼人心的声音，这一股声音里，沙哑的，清脆的，高昂的，低沉的，混杂在一起，只表达了一种情绪。

那是一种振奋的决心！

“嗯，”这些天有些忧郁的李信终于勾起一个笑，“走！”

天边的云霞掩映着荒芜，天边的红色阴影为这个战场奠定了基色。阳光把李信一身铠甲照的发亮，这抹明亮渗透在每个军士的眼中。

那是一种热爱故土、渴望和平的坚定信念！

……

如果在长城上看——当然，很少有人有这种机会，从这样的角度观看。但是，作为狙击手的百里守约可以。

看着千军万马厮杀在一起，人命好像不那么值钱，千千万万的人倒在战场上，千千万万的人露出胜利的笑，千千万万的人英勇战斗，千千万万的的人……真壮观啊。

当然，他没有这么闲。百里守约的任务是尝试狙击对方领头人。看似简单，却非常困难。

突然，百里守约瞳孔猛地缩紧，一枪打死了一个李信身后挥舞着大刀的人。

因为他看见……李信的身体明显地顿了一下。

再看其他人，木兰和苏烈还好，估计是因为没有喝宴会上那汤，其他人……有几个忍不住疼痛的士兵弯下腰捂住肚子，就被敌对的魔族战士取了性命。

李信有些艰难地回过头，原本平静的眉毛微微皱起，但是表情看上去没有变化，只是脸色显得苍白，与百里对视了一下，然后大喊：“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