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1

清谈会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无非是千篇一律的歌舞酒菜，令人生厌的虚与委蛇，没什么新奇玩意。

金陵台还是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四处可见的金星雪浪，富贵雍容中带着轻蔑傲慢。蓝曦臣和蓝忘机并肩踏入大殿，如霜雪天降，月华满。，一温雅，一冷清；一持箫，一佩琴，一般的容貌昳丽，风采翩然，一种颜色，两段风姿，引得旁人屡屡瞩目，惊叹不止。

“二哥！”站在大殿正中的金光瑶眼睛微亮，忙不迭迎上前来，人畜无害的微笑挂在嘴角，明明是温良无害的弧度，落在蓝忘机的眼里不知为何莫名有几分过于完美的刻意，蓝忘机握着避尘的手微微攥紧，来人躬身见礼，“二哥，含光君。”

蓝忘机收回目光，回礼，“金宗主和兄长许久未见，想必有话要说，忘机失陪了。”

蓝曦臣微怔，十六年了，人都会变，就连平日里最不善言辞的蓝忘机也开始学会讲这些场面话了。

金光瑶显然也没料到蓝忘机会说这话，但他毕竟在人前周旋惯了，脸上表情丝毫不变，“含光君请随意，只是清谈会事务繁多，难免有些许缺漏，还需含光君见谅了。”

蓝曦臣这才反应过来，看见蓝忘机并不是十分自然的神色便知自己这个弟弟其实并没有完全适应这样的场合，颔首算是默认。

还没走出几步，便见着聂怀桑举着扇子遮住大半张脸，神神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了蓝忘机似是松了口气，手上扇子扇动的频率至少勉强算不上颤抖，若不是那日给的信，蓝忘机差点就要怀疑聂欢桑是不是精神有些失常，“聂宗主。”

聂怀桑打着哈哈，摆手，“含光君客气，客气了。”话语间不动声色的将蓝忘机向大殿外引，借着宽大的袖递出一张纸条。

蓝忘机敛眸，掩住眼底的惊涛骇浪，负于背后的手攥起，如果有人这时仔细盯着，就会发现平日里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含光君，挺直的背都在微微颤抖。

聂怀桑满意的将身边人的反应收于眼底，含光君的失态每回几乎都因魏无羡而起，也不知是福是祸，希望之后的计划不要因此而被打乱才是。

“当真？”蓝湛努力情绪，艰难开口，一向平稳的声线中含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波澜不惊的眼眸掀起风暴。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十六年前，他都干了些什么，背后之人又做了些什么。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那重重阴谋中的一环，就是因为自己的那一封请帖，那人欢天喜地的踏上了参加金凌满月宴的道路，在穷奇道上失手杀了金子轩，从此，一切都无法控制朝着最糟糕的悲剧前去。

他还清楚记得那人最钟爱黑色，而那日，却为了那场宴刻意换了白衣。如果，事实真是如此，那便是自己，是自己害死了那人，是自己亲手将那人送上了绝路。要是他没有答应给那人写请帖，那人便不会来，就不会有之后的事，就不会像如今一样，少年陨落，即使身殒多年，还人人喊打，冤屈难洗。不，不对，如果当年，自己能够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固执的守着自己那可怜的矜傲，早些向那人表明心迹，而不是对他干巴巴的说出“和我回姑苏”，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那人依旧是月下携酒与他插科打诨的不羁少年？

“怀桑又何必欺骗含光君？”聂怀桑语气真诚，但合拢的折扇一下一下敲打着自己的掌心，仿佛漫不经心，“我与夷陵老祖无仇无怨，早年在云深不知处听学时也算是兴趣相投，勉强可以说是同窗好友，况且夷陵老祖早在十六年前身死道消，我又何必与他过不去。”像是在报复蓝忘机的不信任，聂怀桑故意将“兴趣相投”“身死道消”咬的清清楚楚。

雪崩发生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因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究竟是那一片轻巧的雪花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此时此刻，心魔陡生。

蓝忘机双眸渐渐染上血色，他忽然轻轻一笑，那笑容带走了云淡风轻的清华无双，带走了浅淡冷清的皎皎如玉，这一笑，就像是妖神勾起艳红的唇角划出邪魅到极点的弧度，做工精致的大袖飞舞，华丽又冰冷，优美却无情。蓝忘机眸光冰冷，嘴角却还勾着，漾着让人看了心醉的笑，却是那样的刺目，似是轻声呢喃心爱之人的名字，“金光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