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门帘轻晃，皓白的衣角纤尘不染，绕过精致的雕花紫檀屏风，清苦的茶香和着浅淡的雪松香扑面而来。一人身着深赭色广袖袍服侧身坐着，一柄折扇置于胸前，摇得漫不经心，端的是个翩翩佳公子的风流模样。

听见脚步声，嘴角勾起，带着似嘲似讽的弧度，收了折扇，向来人恭恭敬敬行礼：“含光君。”

“聂宗主。”蓝湛回礼，依旧是冰雪颜色，依旧是景行含光，浅琉璃色的眸子清清淡淡，明明该是流光溢彩的色泽，如今却隐隐有些黯然。

“此番邀含光君前来，是想与含光君做个交易，不知含光君是否愿意？”聂怀桑扶着茶炉，为眼前人续上茶水。

蓝忘机不答，也不接递过来的茶水，只是顾自坐到聂怀桑的对面。

见蓝忘机不语，聂怀桑也不急，愈是无欲无求的人，一旦有了执念，就愈是不肯放手，他相信蓝忘机最后一定会答应。慢悠悠的将杯放在桌上，开口，“此事关系重大，又似是与夷陵老祖当年的事有些许牵扯……”

蓝湛垂眸，自从十三年前解除了禁足，他便秉着那人逢出必乱的念想逢乱必出，希望能借此寻到那人的些许踪迹，这些年除的邪祟，大到满门尽屠，小到孤魂扰民，十之八九都传言与那人有关，可他却从未发觉蛛丝马迹。即使那人在十六年前的不夜天身死道陨，世人也不曾因此而少了半分对他的厌恶惧怕，于是，这些个厌恶惧怕皆化作了恶意的中伤，一点一滴叠加在身后，一点一点化作了深入骨髓的习惯——所有的鬼道术法皆是歪魔邪道，所有的邪魔外道皆是那人所为。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明明自称人间正道，却生生将行正事的人逼死，原因不过是那可笑的怀璧其罪。可这此中是是非非，曲曲折折又哪里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他到宁愿那人因怨仇而祸害人间，至少，这说明那人还在世间，只是不愿出现罢了。恶名在外又如何？美誉多如他，却终究是换不来自己最心爱的人，到底不过一纸空文。“那又如何？”

“含光君皎皎君子，是泽世明珠，想必不会推辞替人伸张正义，惩恶扬善的事吧。”

“如此，与魏婴何干？”

“当然有关，毕竟惩的是他人的恶，扬的是夷陵老祖的善，含光君以为如何？”

蓝湛一阵恍惚，夷陵老祖魏无羡恶名在外，天南地北，仙门百家无人能出其之右，他也不是喜欢自欺欺人的性子，自然是知道魏无羡的名声差到了何等地步，所牵扯的事情哪一件是能随随便便带过的，即使他相信魏无羡并没有做过那些丧心病狂的事，但为魏无羡正名，却也实在是有心而无力。众口砾金，三人成虎，芝麻大小的事一旦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便也能形成巨大的威力。如今，突然有人告诉自己，能宣扬魏无羡的善举，他心里并非狂喜，而是疑惑，甚至是疑虑，尤其是对他说这话的还是聂怀桑，一个传言道“一问三不知”的懦弱宗主。虽然自己现下已经心如死水，但这不代表他愿意被人糊里糊涂的利用一番，“我如何信你？”

聂怀桑微微一笑，蓝忘机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内，夷陵老祖穷凶极恶的形象几乎已经深入人心，除非有强有力的证据来说明，否则单凭一面之词，是万万不可能洗白的。而如今魏无羡早已逝世十六年之久，那些证据估计也毁的毁，失的失，难以寻找了，蓝忘机不信他也是情理之中。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拿出一叠信纸，递出，“怀桑不过一届文弱书生，自知比不得大哥勇猛，也比不得曦臣哥睿智，只想靠着清河百年家业还有大哥的荫蔽混吃等死罢了，可惜大哥几年前练功走火入魔去了，只留得我一人苦苦支撑。这些年我偶然间寻得大哥练功出现差错似乎并非意外，顺藤摸瓜竟是得了不少当年之事的线索。含光君不如先看看怀桑的诚意？”

蓝忘机接过，粗略扫过几眼，愣怔了一下，随即从头细细读起，沉默良久。

“含光君？”

蓝湛收回心神，嗯了声算是应下了此事，左右在外暂时也寻不到那人，不如作聂怀桑一个顺水人情，算是替兄长分忧，也算是对这些年兄长为自己操心的补偿。

“如此怀桑便谢过含光君了，五日后金陵台的清谈会，请含光君务必出席。”也不管蓝湛是否回应，聂怀桑执杯，宽大的袖子掩去眸底的暗芒，以茶代酒一饮而尽。果然，这天底下只有魏无羡才有本事让蓝忘机心甘情愿沦为棋子，为人所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