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肃宁三代旧友新人 贰

李公公拉着寄奴的手，深邃的眼窝里透出了点点的泪水。口中含糊不清的说到，像，太像了，怪不得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你很像一个人，不，是两个人。你的眉宇之间，既像你的祖父刘容，又像你的父亲刘重。算上你，我的命你刘家已经救了我三次了啊，这真的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啊。孩子啊。

　　寄奴一愣一愣，问到。老人家，你年轻的时候在宫中，按照您说话的意思，我的父亲和祖父也都在宫中呆过，可是从我有了记忆开始，我的印象一直都是在沧州里啊，从来不知道我父亲和祖父的过去，您不成原来在宫中和他们有过交集吗？

　　老人擦了擦眼泪，拉着寄奴来到他的饭桌前坐下，想要和寄奴说，但是看到旁边围观的人太多。就和寄奴说，孩儿啊，你祖父和你父亲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是这里人太多，鱼龙混杂，我不能都说出来，我这一把年纪已经不在乎什么了，可是我怕给你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吧，你不嫌弃的话和我去我的家里，你想知道什么，我全盘都告诉你。

　　寄奴本来想离开肃宁前往下一站，可是这件突然发生的事情又让他犹豫选择。这个昔日宫里的老太监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家事如数家珍呢，寄奴想到。看来解铃还需系铃人，我就随着他去到他的家里，解开这心中的疑惑吧。想到这里，寄奴答应了老人。

　　老人家，我跟您去。

　　老太监付完了菜钱，和寄奴说，我家在城南，有一点远。寄奴说到，老人家，我这次是去祁州采买药材，驾着马车来的，您请上车，给我指点方向，我随您去。

　　于是二人上了车，老人给寄奴指着方向，过了十多分钟，来到了一片荒凉的地方，这里的屋舍虽然很多，但是有一部分已经坍塌坏掉了。老人示意寄奴把车停下。

　　孩子啊，请你别嫌弃，我一个老太监，没有妻子，无儿无女，所以只能住在这个地方了。寄奴说到，您这是哪里话来，我扶您进屋。

　　寄奴和老人进了他的房子。

　　老人拉着寄奴说，孩儿啊，你有什么关于你家的事情，不明白的，就问我吧，现在没有人，就咱们两个，我可以和盘托出的全都告诉你了，你就放心的问吧。

　　寄奴压了压嗓子，朝老人行了个礼。问到，老人家。我一直以为我们家只是在沧州居住的普通百姓，而且因为爷爷过世的很早，而且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他原来在宫中，所以我想问问您老人家，我的祖父和父亲原来在宫中是做什么的啊？

　　孩子啊，你要知道，白天紫禁城会有很多男人，但是到了晚上，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上。我们这些太监已经算不上男人了。你也知道，到你这你们家已经是第三代行医了，所以孩子你应该也猜到了，你祖父和父亲都是曾经的御医，给皇上看过病的啊。

　　寄奴愣住了，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祖父和父亲昔日是宫里的御医，虽然小时候他看到许多珍贵的医术，但是只是看，父亲从来不告诉这些书是从哪里来的。如此看来，那些医术都是昔日宫里的啊。

　　寄奴又问到，那老人家，我的祖父我不知道，为何我的父亲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件事情啊。

　　孩子啊，我想你父亲不和你说这件是，是想保护你的原因吧。你还记得我刚才说，你们刘家三代都有恩于我的事吗？

　　我记得，老人家，您这句话要怎么理解呢？

　　这件事啊，还要追诉到五十年前了啊，我们肃宁这边，贫穷的人很多，所以有些家庭生下了孩子没有办法，就把孩子送到宫里，让他们成为太监，我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在我四岁的时候，被送到了宫里变成了太监，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只知道我是从肃宁来的。日复一日，当我长到你差不多这个年龄的时候，那时候是万历年间，我因为自己的鲁莽没有伺候好一个贵妃，所以被杖责四十，我的屁股都快被打烂了，当时被放在一个板子上面，在太监们居住的地方。我估计晚上就要把我扔出宫里，然后被野狗之类的吃掉。可是我命不该绝，遇到了你的祖父，刘容太医，他听到了我的叫声，得知我是肃宁人，和他是沧州同乡所以就对我出手相助。等到几日后，我的病被你祖父医治好了，那位贵妃的火气也消退了，我才得子从宫中留下来。

　　寄奴说到，啊。我从来不知，原来祖父曾经是宫里的太医啊。那我父亲是继承了爷爷的衣钵，然后也成为了太医的吗？

　　老人喃喃地说到，我想应该告诉你你祖父为什么离开了宫中，而你父亲继承也是迫不得已的啊。

　　孩子啊，万历皇帝在咱们大明朝一共当政了四十八年啊，在他当政第二十年的时候，咱们东边的小岛国日本倭寇从朝鲜上了岸了，他们想借助朝鲜侵略我大明，所以万历皇帝就派辽东的将领们去朝鲜打仗。可是辽东的医士实在是太少了，于是你祖父主动请缨前往辽东，去哪里收治伤员。其实在你祖父临走之前我们还见了一面，他说这宫里实在是太压抑了，他不想在继续留在宫里，所以你祖父去了辽东。

　　但是孩子啊，那里可是战场，人的生命往往就是在一瞬间消失啊，说没就没了，你祖父命大，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积劳成疾，不久就病逝了。那时候的你还没有出生，所以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祖父离开宫中之前，我曾经去探望过，那时候的我也已经三十岁了。这些年，我一直把你的祖父当成是我的老大哥，把他当成我在这世界上的唯一的亲人。可是老天爷不公平啊，他走的太早了。我探望他的时候，记得他笑着和我说，李弟啊，以后你屁股再被人打开了花，我可是，咳咳咳，我可是帮不了你了啊……

　　随后你的祖父被拉回了沧州老家，听说不久之后就过世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感觉天都快塌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我其实很羡慕他，他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乡，而我这个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还在不在的人，想回家乡也回不去了。

　　啊……寄奴长吸一口气，那，老人家，你说我父亲还救过你的命，看来他也曾经在宫中当过太医，那我父亲又是如何进到宫里的呢？

　　你父亲啊，诶，他是身不由己啊？老人长叹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好吧，你且听我慢慢道来。这正是：

　　寄奴救治李公公，听他讲述祖父容。

　　医护他在万历年，厌倦风气去辽东。

　　朝鲜数年终回还，可怜生前身后名。

　　昔日模样依稀见，不是当年主人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