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庭山笑走了,在接近过年的倒数第三天。
我记得,她原来是很期待这天的——
我买了不同品种的雏菊花摆在案台上
斑斓的颜色印在她曾经的笑容上
众人推搡着挤进灵堂,只有我慢慢地把一朵雏菊摆好
我们哭了很久很久
其实她的朋友并不多,大多数亲戚也很少有来往,连她口中的舅舅以及表兄弟姐妹这些我也未曾见到,只有她的母亲一刻未走的陪伴在她的身边
那天的云特别的阴沉,雨也接连不断的一直下
后来我们破解了樱庭山笑的电脑
发现她准备发在社交平台的最后一段话是:
“我曾经在我所热爱的土地上留下过光辉的痕迹,所以如果我哪一天离开了这个地方,大家也要帮我记住,我曾经也活过啊——”
看来她早就料到了结局
只是这个结局是令所有人都无法接受的
或许直到死亡,她在那一刻 才明白该为自己向活,她也希望有人可以带她走世界的黑暗……可惜,从来没有。
独宠,特例,偏爱,温柔,谁不喜欢呢
我不怪她爱错了人,只是觉得可惜,毕竟可她生于北海道,可北海道飞鸟到不了东京,她炽热明媚的爱也从来得不到回应
她是只即将展翅高飞的雏鹰,原本可以去更好的远方,可惜风起时未走,最后被折断了双翼,跌入了泥潭里。
——
大抵是因为这些天我经历了很多常人没经历过的事吧
法院的判决书下来了,上面写着我和白马探都属于是正当防卫
那位怪盗先生也打来电话说确认过,我手里的那颗宝石不是他要找的那颗,所以让我改天去把宝石拿回来……没想到这年头怪盗都这么有诚信。
想通了一些东西后,心情也跟着明朗些了
这是我第一次放平心态参加组织的会议
我就当这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到点就结束,结束了我就去吃饭的会议
琴酒具体讲了什么我也没太听懂,他的一句话里包含了太多层意思,从前我总是有所顾虑,会把他的话单独拎出来一遍又一遍来回研究,直到确保自己说出的下一句话能够不触碰他的底线为止,但是今天不太一样,有很多话我干脆就不理解全当耳旁风了,毕竟不用想,我都知道,大抵就是一些威胁人的话吧。
琴酒苏兹
他最后一句话又双叒叕的点到我了
我就在想,这人怎么天天都点到我,他是不是喜欢我啊?还是说他有大病?他怎么就这么闲呢?
不过好在经历了那些风波之后,我的心已经很平静了,语气更是平稳地就像和学校门口开门的老大爷聊天一样了,我说实话,我都不想鸟他了,但还是不得不卖他几分薄面。
青山溪子我在,您说——
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他,口中用的词语确是敬称,没办法,人在屋檐下,总得低头
琴酒任务完成得不错,组织决定让你成为正式成员,还有……“那位先生”说想见见你
我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位先生”是不是琴酒的上司啊?哦,那就是反派大boss
他想见我的话,如果我好好表现,他有没有可能直接把我晋升成主要成员啥的?那我有没有可能取代琴酒啊?
理想很美好,但是现实当中的结局往往都不尽人意。
我真的累了,真的不想跟他们周旋下去了
算了,就这样吧
我想,我已经没啥可怕的了
——
雨好不容易停了,但地上还是留下了不少坑坑洼洼的水坑
走出门口时,科恩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抽烟
不同以往的,这次我向他打了个招呼
他显得有些意外,眯着眼看我,好像要把我看破一般
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自顾自的说
青山溪子你有空吗?我可不可以跟你说个事?
他歪着头看我,又掐灭了手里的烟
好吧,是我词语匮乏了,通俗一点讲来说就是
我感觉他那个动作表情就跟看见了智障似的
我假装没看见他的表情,只是自顾自的拿出一张照片,然后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复述了一遍。
青山溪子耽误你一分钟,我给你介绍一下啊……看,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樱庭山笑,今年20岁,就读于日本东京警校,现在在上大二……记住了吗?
我原想着他可能会被我整蒙,毕竟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不过他竟出乎我意料的点了点头,甚至还说了一句
科恩然后呢?
难不成我搞错了?
不应该呀……
唉,真可惜……
我一边说着“没了啊,就这些”,一边又低着头往前走,却听见身后有人把我叫住
科恩喂
哎呦,这可把我激动住了,这声“喂”可太亲切熟悉了
我转过头看他,只见他摘下了墨镜,然后缓缓开口
科恩有些故事的结局我已经知道了,谢谢你陪伴她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
没有明显的承认,也没有明显的否认
但他墨镜下那双紫色的瞳孔,我想,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真是好看的颜色啊,无论看多少次都一样。
非要用个比喻句来形容的话
如果他去山那边走一遭,山那边的花也许会因为这双眼睛而笑着盛开吧——
——
在一个凉爽的午后,雪野灵诗织约我出来看电影。
是最近新上映的电影,讲的是卧底潜入黑势力组织被发现之后选择用自己的死来掩护同伴,在死的最后一刻把掌握的所有证据托付给同伴,最后以身赴死。
是很切合实际的电影
但是我不喜欢
因为她就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把一个装在所有证据的u盘递给我
她那双冰冷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我
和当初的感觉一模一样
只是这次她的秀发没有被汗水打湿,脸上也没有细细的伤口,她也不再沉默
她说
雪野灵诗织我不是卧底,至少以前不是……
她脸上露出一丝很淡的笑容,我从中看出了几分自嘲
雪野灵诗织但是我现在太累了,如果中途退出的话,估计他们也不会相信我……
她的语气很疲惫,像是年久失修的磁带,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会,然后深吸一口气再继续讲。
雪野灵诗织原来我进这个组织就是有苦衷的,可是这么多年了,原来的愿望没有实现,反倒还惹来猜忌和怀疑,还有我自己,我见过了这个世界上太多的恶——
雪野灵诗织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她把u盘放在我的手心,然后又紧紧地握住我的手,瞳孔是如川涧溪流般的清彻,眼神却是坚定又复杂的
我问她
青山溪子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她只是摇头,无力地摇头
她在电影正片播完,灯光亮起,人们纷纷散场后又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片尾曲也都播完了
才又缓缓开口
雪野灵诗织电影里故事结局总是皆大欢喜,男主角死了也能复活,能继续扫黑除恶……
我突然意识到,我根本就无心看电影,我只看见了男主角被组织反派发现后打死,我没有看见后面男主死而复生,继续扫黑除恶,最后把整个黑势力组织一网打尽的故事结尾
雪野灵诗织但是现实生活中往往不是如此,哪有这么多复活,哪有这么多皆大欢喜……
可能是因为她平常写书的缘故吧,有的时候我感觉她说的话很深奥,又颇有哲理。
青山溪子有没有一种可能……也是有的?
我这么问她,只是从“世界很大,人很多”这个观点出发
雪野灵诗织嗯,如果你就是电影里的主角的话,我想是有的
她默默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雪野灵诗织毕竟你还年轻不是吗?
她笑着看我,又轻轻抬手处理我额前的碎发
雪野灵诗织但是我不行,如果我有这个能力的话,我前二十几年也不会过的这么糟糕——
雪野灵诗织青山溪子,拜托你了
这句话说的极其郑重,话语间我竟然听出了她的几分释然
青山溪子我明白了……
我点了点头,和她随着最后几个观众一起走向门外
门外的阳光正好
——
我本想把这些证据交给近藤季春,可惜我俩完整的一通电话都没打完,她就被叫去执行任务了,看来她是真的忙,而且我记得她还要筹备婚礼来着,她事情这么多,我便不好意思去打扰她了
幸好,她还给我指了一条路——
去找同样身为FBI的筱原星铃子
这个倒是容易,为了伪装身份筱原星铃子明面上的身份是日本东京警校的老师,以至于我一开始甚至都不知道她是FBI
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
我很快就找到她,并且把u盘和我知道的一些事情都告诉她
其实我们之前的关系也很好,她待我就如同家中的长姐待小妹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我进入黑衣组织事务繁忙,又因为组织之前的一次任务波及到了她们家族业界的名声,我想,我也不会跟她生疏了去
她只是含笑的看着我,看着我把所有事情阐述完,最后问我
筱原星铃子对了,你有没有想过……你当时为什么会在山上碰见那个人啊?
筱原星铃子还有啊………你说你跟那个人到底是什么仇,值得他这么费劲手段的来杀你?
是啊,为什么呢
我忽然理解了那场电影结局的一句话——
“大梦初醒,为时不晚”
大梦初醒
为时不晚
——
青山溪子白马探,你能帮我查个东西吗?
思索再三,我最终还是拨通了这个电话
白马探查什么东西?
青山溪子是一条项链,一直放在我常穿的那件日系毛呢黑色大衣外套的口袋里,没错,就是我们上次去山上看烟火时我穿的那件大衣……
其实我还是有些犹豫,万一,是我猜错了呢?
青山溪子麻烦你帮我看看,那条项链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这个结局,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
我去查了档案,是关于20年前的一场火灾
在一场震惊全日本的大型火灾受难人员里,我看见了两个熟悉不过的名字,目击了整场火灾和处理那场火灾的警方人员是——白马警视总监,也就是白马探的父亲。
嗯,解释的通
我问了管理档案的工作人员
青山溪子这些天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曾经看过这份档案?
得到了回答
是我再耳熟不过的名字——长谷川月见
很快我就接到了白马探打来的电话
白马探[“你猜的没错,那条项链里有定位器……溪子,你哪里来的项链……”]
后面的故事不用我多说,因为可能发生的结局大家心里都有数。
——
我离开档案室,走进副检察官的办公室
她正背对着我坐在工位上打电话
阳光照耀到她身上,那头金色的长发仍然这么刺眼,明明都是金发,雪野灵诗织的金色长发与光线完美融合,而她的金色短发却绚烂的与太阳争辉……
长谷川月见[“守雪啊……谢谢你帮我这么多,我一个人也不可能完成这些事,不然会被怀疑的,有空我们见一面吧,不过现在可能有点麻烦……不聊了,我先挂了……”]
她挂断电话,转过身来看我
开头是那句熟悉的
长谷川月见怎么,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长谷川月见需不需要我帮你?
她一直在笑,是很张扬,很明媚的微笑,跟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样,那抹笑能胜过我所见到的所有美好的事物。
她太美好了,美好的就像天上的神祗
但是从今天开始也许我就会对她有所改观
我不动声色地靠近她
越靠越近
直到她最后终于说出那句
长谷川月见所以……我是不是该夸你都发现了?
是啊,都发现了
幸亏都发现了
——
我找到了我母亲走之前留给我的那本破旧的笔记本,虽然页面已经换泛黄了,但是应该不影响使用
我用蘸了墨水的钢笔轻轻写下两个名字
写完我又仔细盯着那两个名字看了许久,把关于我们之间的回忆想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真可笑啊”
是啊
我真是好可笑啊
——
(另一边,在某个拍摄片场内)
白马探疑犯与死者在沙堆打斗后,必先要洗净头发上的泥尘,而女主角及导演都有头发,他们很难在半小时内完成洗澡、洗头、吹头、穿衣服等程序,所以三名疑犯中,就以饰演和尚的临时演员薄叶郎太先生嫌疑最大
就在刚刚
有一名男子伏尸山间的沙堆中,警方发现尸身有很多淤伤,相信是同人打斗致死的;而且尸身仍然温暖,相信是死去不久。
警方捉住了三名嫌疑犯,他们都是这个剧场的工作人员,三个人分别为女主角、和尚、导演,他们的身上都有淤伤,但皆称是拍戏时撞伤的。
警方还发现这三名三名嫌疑人的身上分别都沾染上了沙尘,但是他们都说是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而此时此刻恰巧路过的白马探……
嗯,被逮住了,在办案警官等热烈推荐下,他不得不进行了推理,于是就有了上面这段话。
白马探一切真相都会浮现于阳光之下——
"哇,这就是那个从国外回来的名侦探白马探吗?他推理的好厉害呀——”
在成功说完那句经典名言后,白马探顾不得那位薄叶先生哭的稀里哗啦认罪,顾不得饰演女主角的姊小路美纱小姐迷妹似的目光,也顾不得办案警官热情的问候,他就一个想法,赶紧回家——
他来这座山上的目的显而易见,因为这座山就是他当初和青山溪子一起看烟花的那座山,他只是有些感慨时间过得这么快,想回到此地好好看看罢了
如今案子解决,他也该回家了
毕竟,与其回忆过去,还不如好好珍惜现在
——
我刚回到家,就被什么玩意儿抱住了
不用想,我猜我背后那软乎乎还吐着热气的玩意儿估计是一只小狼……不,大狼崽子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
青山溪子白马探,你是属狼的吗?
嬉笑的语气,暧昧的气氛
白马探哦,那你是属什么……属猫,属兔子还是属绵羊?
他的呼吸轻轻的喷在我的脸上和脖子上,我全身上下骨头都酥了,喂喂喂,这犯规了啊
青山溪子属于你,属于你,行了吧?
我转过身和他拥抱,这是我们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和他拥抱,之前要么就是坐着,要么就是躺着,但这一次——
这一次,我可以好好抱抱他,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嗅着只属于他的味道牢牢的记住,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一次又一次。
那天他说了很多,从现在说到了将来,从我们两个自身方面到我们的家庭,两个内心当中所顾虑的很多事
大致内容我有些忘了
我就记得最后一句
他说
白马探溪子,你在的时候,这世界上所有的风雨都绕过我,狠狠地向你砸去,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我说
青山溪子白马探,如果你最后能成为福尔摩斯,那我愿意当你的华生——
我知道你能成为的
我会在这之前一直等着你
就像华生从头到尾一直跟着福尔摩斯那样
故事的开头极具温柔,而结局远胜于整个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