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扶苏14

“是……”蒙毅以为公子不让，急着想说什么。却见公子起了身：“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虽然花城不是很愿意，但蒙毅还是将他带回了蒙家。临行前，公子问他：“那个时候，你是不是看准了是我才跳的？”

　　花城不太好意思，拿手指骚了骚脸颊：“早闻大公子武艺高强，且儒雅亲善，断不会不接我，接了我便一定不会不管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若我一事无成，蒙家不会愿意接我回去……不过我现在也确实不想回去了。”

　　“你该回去。以你的武艺，在军中必有作为。我总不能让你做一辈子劳工，对吧？蒙小公子？”谢怜抬手刮了一下花城的鼻子，调笑道。

　　花城笑起来，大公子也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但我还有些疑问，待他们走远，我问公子：“为什么蒙家不接花城回去？”

　　大公子眨了眨眼睛：“他们把他送去了青楼——明白了？”

　　我睁大了眼睛：“难不成是私——”

　　他笑着，竖了一根手指贴在唇上。我总觉得，他早就知道花城是谁了。

　　9

　　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父亲的两鬓已染上白霜。

　　兄长回来了，家宴之时，父亲少见地大醉，他拉过我，语序混乱地说着很多很多事，比如他很对不起我，没在我小时候陪着我；比如兰陵求学时，和师兄韩非一起做兰草荷包卖；再往后，就是来仙乐之后的事了。他的语气骤然虔诚了，他说，陛下是伟大的神灵，这是他第一眼见到陛下时便笃定的事实。

　　彼时庭院中雪花纷飞，在地上铺了厚厚的白雪。十六岁的少年身着黑色王者之服，立于阶下，于雪中抚梅轻嗅，他英俊、庄严，不带一丝稚气。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明白，我何其幸运——他必将是新的太阳。而我，将会立于他身旁。”父亲的目光透过满园的月光，望向了咸阳金碧辉煌的宫殿，他幸福地笑着。他说，他曾自大的以为自己是天赐予仙乐的神器，但在看见君主的那一刻，他才知道，他不过是攘攘信徒中的一个，感谢上天，让他遇见了自己的神。

但我总觉得陛下不可理喻，也许是受大公子的影响，尽管他是我们的陛下。他那么偏执，那么疯狂……那么伟大。

　　可他终究不是神。

　　不然，怎么会被骗呢？

如大公子所说，求仙之事荒谬至极，果不其然，最受陛下喜爱的术士侯生和卢生跑路了。当时，咸阳聚集的术士有四百之多，陛下一怒之下，令父亲严刑拷打之。诸生为自保，互相揭发，甚至不惜诬告。就这样，四百六十余人皆被坑杀于咸阳。

我自是觉得大快人心，但父亲和大公子都表现得忧心忡忡。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不高兴。而大公子的担忧在殿上便说了：“帝国新立，民心不稳，若此时大肆屠杀，恐落祸患。”

此前，大公子数次的直谏虽然令陛下不高兴，但都只是禁闭而已，未加以处罚。

　　而这一次，他在一个错误的时间，提出了一个错误的建议，终于将陛下彻底激怒，当晚，他就被唤入宫。留我和慕情在宫外焦急地等待着，煎熬着。

　　等他再次出来，我急切地询问着陛下找他说了什么，他面色苍白，一言不发。仔细看，脸上还有泪痕。我担心地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摇摇头，张嘴想说什么，泪水却先涌了出来。

　　然后，我们就收到了，让公子北上随蒙恬监军的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