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五章《言》

“忘机，你来了。”

蓝忘机一踏进寒室，就见到蓝氏家主蓝曦臣，正襟危坐，闭目调息中，听到他的进来的声音后方才慢慢睁开眼睛。

“兄长”

“坐吧，你们兄弟二人已经许久未见了。”

“兄长在寒潭洞已有百日，可有不适。”

“百日不过一息间，倒是想了很多，过往种种，有因有果，时至今日，物是人非，是非对错，皆由世人评说，倒已由不得我等操心了。”

“是，无论对错，都已经过去了。”

“忘机，我听弟子说，魏公子留在云梦了？”

“是”

“因为江澄？”

“因为那是他的家。”

“那你呢？”

“处理完继任之事，我就去迎他归来，这里亦是他的家。”

“你心意已决？”

“是，所以今日来求兄长。”

“你想让我去与叔父说？”

“是”

“我不能答应你。”

“兄长！”

蓝忘机万万没想到，兄长竟会一口回绝，兄长对于他的心意，一向是知晓，虽未明言但是默许的。

“忘机，你与魏公子的事，现在并非告知叔父的时机，需再等。”

“兄长，我与魏婴，叔父……叔父是知晓的。”

“我知道。”

“那，为何？”

蓝曦臣叹了一口气，这些话他实在不愿说出来。

“忘机，你是叔父最得意的门生，最宠爱的孩子，蓝氏的骄傲，叔父于你一向爱之深，责之切，多年来，你为了魏公子自苦，我与叔父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你的脾气我们知道，你不愿的事，谁也勉强不来，若你决定的事，也没有人能让你改变，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并未对你提出任何要求，十六年里你一直自责，活得有如行尸走肉，毫无生气。”

蓝曦臣一边烹茶，一边继续道。

“直到魏公子重回于世，我知道他的重生与你而言就是救赎，看着你们一起携手解救了仙门危机，一起并肩前进，我就知道今生是没有人能将你们分开了，我既然知道，你认为叔父会不知道吗？”

”即如此，那又为何？“

”忘机，知道是一回事，同意是另一回事。“

”我不懂“

蓝曦臣倒了两杯茶，一向聪慧的弟弟，但凡遇到魏无羡的事，总是一根筋，不懂转圜。

”此前，你对魏公子的心意他并不知晓，可以说你是一厢情愿，我们纵然知道也不便多说，但今日你即为此事而来，想必你们二人已经心意相通，两情相悦了吧。“

”是“

蓝忘机心中焦急，语气不免有些急躁，蓝曦臣并不在意，将茶递在他的面前。

”叔父知道不说，是因为他不愿你又如当年一般，你与魏公子情与知己，携手并进，加之魏公子沉冤得雪，他自是乐于见到的。但如今，你是要他公开承认你与魏公子之间并不只是知己之情，道侣，忘机，你明白道侣的意思吗？“

”……“

”蓝氏自先祖开山立派以来，就多出情痴，父亲如此，你亦如此，你想过叔父吗？他为何至今仍是一人？他若不明白情为何物，当年为何会为父亲一力承担，多年来，视我二人如已出，倾其所有，倾囊相授，虽将蓝氏交于我手，但在他心中，你才是真正继承他衣钵之人。当年的三百戒鞭，寒潭洞面壁，你知道叔父有多少个夜晚都在寒潭洞外守候吗？“

”……“蓝忘机的手握成拳，身体止不住颤抖。

”忘机，叔父懂你，我也懂，正因为懂你，才知道你知礼数，守礼仪，你不会做出有违礼教之事，但你们二人若要光明正大于世人面前，并不是件易事。“

蓝忘机抬起双眼望着蓝曦臣，他的思绪已乱。

”道侣不同于知己，且不说你二人皆是男子，于世俗不融，就算不顾世俗眼光，但放眼当今天下，你与魏公子已是仙门与魔道中最强之人，若你二人结合，你让其他仙门怎么想，当年他们如何逼迫魏公子，抢夺阴虎符，这些并不会完全随着时间流逝而消失，如今你们要公开结为道侣，你又位居仙督之位，那其余仙门岂不人人自危，他们推你出来是知道你为人秉直，能公平公正地处理各项事务，这段时间以来，你所做的事也验证了他们的想法。”

“道侣的结合不光是二人的结合，更多的是家族的结合，你们身后的蓝氏与江氏，说远点，还有金氏，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蓝江两家在世的亲眷长辈中，也只有叔父一个，若此时要叔父面对众人认了你和魏公子的关系，岂不是要让他面对众人的质疑与责难？忘机，叔父已老，你忍心？”

蓝忘机紧握的拳头，手指已深陷掌中，一丝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他不忍叔父受难，但他也不能放弃魏婴。

蓝曦臣站起身来，走到蓝忘机身旁，用手轻轻放在他肩上。

”现在不是时候，你们需静待时机。“

”时机？何为时机？“

”还有不到一月的时间，你就正式接任仙督，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履行你的职责，让仙门百家真心信服，动荡多时，于他们而言，求的也是安稳，而魏公子也已重归江氏，假以时日必能被大家重新接纳。“

”只如此？等？“

”不光如此，你继位仙督乃是仙门大事，届时各仙门之首都会到蓝氏祝贺，我们借此机会请出凌霄、南岳、青锋三位真人，待典礼完成，你和魏公子在一起向三位道明真情，他们三位是现世中最德高望重的前辈真人，若他们三位能认可你们，那就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了，我和叔父也会从旁为你二人道明情由，你二人平定仙门之乱已是大功，又情深自此，世间难寻，相信必能令三位真人认可接纳。“

”兄长“蓝忘机略带哽咽，他心中只想着要与魏婴一起，却从未想过在一起原来有这么多需要顾及的地方，他也从没想过，他二人的事会牵扯到这么多的人和事，之前答应做仙督，有一部份私心是为了护住魏婴的安全，却没想过，身份也是他二人之间的一种阻碍。而如今，兄长都帮他想了，也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蓝忘机第一次如此感受到家人的重要性，这么多年兄长一直默默支持他，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他可以依赖的港湾。

”好了，忘机，这些事你尽量不要告诉魏公子，你知道他那人做事冲动随性，为了你们的将来，先等一等，我过两日就出发，亲自去请三位真人，定为你达成心愿，叔父那边我会缓缓说明，放心。“

蓝忘机不知是如何回到的静室，只觉得今日在寒室中，忧喜参半，大起大落，但兄长说过放心，他相信兄长，一切都会好的，明日太阳升起，一切都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