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午夜兰花

“万圣阁七鬼阿蛮，擅易容，意欲掌控暗香，居心不良，死无可赦。”冷淡平静的声音忽然自兰亭暮春的旁侧传来。众人双双回首，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暗香真正的掌门，午夜兰花。

“动手吧。”兰花先生颔首望向楚剑寒。楚剑寒点点头，不由分说的走上去，拽起阿蛮的头发后一把将匕首插入了她的心口。

兰花先生冷冷看着阿蛮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道：“竟然打暗香的主意，万圣阁真是好大的胆子。”

阿蛮怨毒的瞪着兰花先生与站在他身旁的楚江二人，回光返照般用最后一口气说道：“你们不过跟我一样……都不是……呃……”话还未说完，人已经死了。

兰花先生毫无波澜的看着倒地不起的阿蛮。冷笑一声，淡淡道：“蝼蚁之辈，也敢与午夜兰花争辉。”

一旁的楚剑寒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双手掩面，却尽可能的使自己不要哭泣：“青末姐，青末姐，青末姐……”

兰花先生看着他，忽然道：“归去兮幽静之地，可以葬之。”他忽然抬头看了看归去兮所在的地方，淡然道：“每一位弟子都是一株兰花，她的坟冢也该有一枝新兰陪伴。”

楚剑寒站起了身，擦干了眼泪。“掌门……”

兰花先生却淡然道：“不必多说，我们都经历过你的痛苦。因为懂得，所以才会用最残酷的手段去保护在乎的人。”

江慕枫对兰花先生毕恭毕敬的作了一揖。随后，她走到楚剑寒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楚兄，我跟你一起去吧。”

楚剑寒点点头，也对着兰花先生施礼，然后与江慕枫一同跃下兰亭暮春。潺潺的溪水流过归去兮的桥下，止住了雨后的月亮高挂月空，幽冷银白的月光照耀着暗香唯一一片没被树林遮挡的土地。

大片大片兰花生长于此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恍若隔世。楚剑寒不语，只是蹲下身来，静静的采摘了几株兰花。

做完这一切后，几人又重返归去兮。楚剑寒默默无语的抱着青末的尸体，最后将她安葬在归去兮的青峰之下。“青末姐你看，这里依山傍水，清幽至极，你这一生动荡不安，这里这么安静，你一定会喜欢的。”半晌，楚剑寒终于开口，轻声说道。“我听她们说暗香弟子都是一朵兰花，这是我采给你的，你会喜欢吗？”

说到最后，楚剑寒又咬牙切齿了起来。他不由自主的握紧手中的匕首，一字一顿道：“我以血为誓，不杀尽恶人绝不罢手！”

“你还好吗？”江慕枫站在楚剑寒身旁，有些担忧的问道。楚剑寒站起身来，轻轻摇了摇头，道：“我一直认为杀戮不是好事，即使是为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也只是想为自己讨个公道、保护自己，让天道盟或者六扇门做主，不曾想过自己去杀人或是其他种种。”

说到这里，他原先已经松开了的拳头又瞬间被他握得紧紧的，似是在忍耐某些事情。“可是青末姐……我内心的悲痛，肝肠寸断的绝望，全在尖刀刺入对方胸膛的那一刻得到了释放。我……我违背了自己的初衷，很痛苦，很迷茫。”

江慕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很理解你的心情，因为这里的师姐们都是这样过来的。还记得关先生说过的暗香的使命吗？”

楚剑寒轻轻点了点头，江慕枫代替他说了下去：“以杀止杀，以血还血。这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为数不多的事情！”

看楚剑寒不语，江慕枫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去找掌门师父吧。他一定能解开你所有的疑问的！”

楚剑寒沉默，却是同意了。江慕枫点点头，立马纵身跃向兰亭暮春，而楚剑寒则是紧随其后。见二人去了又回，兰花先生仿佛早就料到了会有这般情形似的开口道：“暗香的手段虽不光明，但是在这个动荡的尘世，却是最快最有效的。”

楚剑寒轻轻点了点头。兰花先生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天生的杀手，可是为了不让别人变成下一个青末，所以我们选择了自己痛苦，自己承担杀孽。”

“百姓若有冤屈，官府不应，江湖不应，自有暗香应之。世道崩坏，礼乐崩坏，当以壮士扼腕之决绝，去骨求存。”

兰花先生的语气中难得的多出了一丝严肃，一丝不苟。“这就是——暗香！”

听完兰花先生的如此说辞，楚剑寒单膝下跪，双手抱拳，隐蔽在掌后的身躯有些微微颤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用自己目前能够做到的最冷静的声音道：“掌门……我……”

兰花先生却忽然打断了他，反问道：“如今我有个问题要你明确回答我——你还要走吗？”

楚剑寒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目光坚定的凝视着兰花先生，一字一顿，没有迷惘地说道：“请掌门收我为徒。”

江慕枫吃了一惊，而兰花先生则没有正眼看他。他用依旧冰冷的声音重复了一次他的问题：“我再问一次，你还要走吗！”

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的问题，楚剑寒语气中的坚决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增加了：“请掌门收我为徒！”

他站起身来，目光坚定的看着背对着他的兰花先生，作揖道：“我愿以杀止杀，以血还血！”

这一次，兰花先生没有回答他。半晌，他才淡淡道：“下去吧。”随后，不再给予任何机会，他缓缓朝着兰亭暮春中的小阁走去。

江慕枫轻轻捣了捣楚剑寒，却见她双眸带笑，道：“恭喜你，师弟，师父这是同意啦！”

楚剑寒登时面露喜色。他清了清嗓子，又故作镇定的对江慕枫作揖道：“江姑娘，不，现在应该喊……师姐了吧？”

“嘿嘿。”江慕枫刮了刮脸庞，冲他坐了个鬼脸。她纵身跃向兰亭暮春瞭望台的边缘，道：“跟我来，师父这是要给你准备入门仪式啦！”

楚剑寒笑着点了点头，也跟着江慕枫跃了下去。

刀堂内，关展眉同兰花先生已经等候多时了。江慕枫示意楚剑寒站到他二人中间，而自己则退到一边，向他点了点头。楚剑寒颔首以示回礼，随后毕恭毕敬的单膝跪在二人中间。暗香弟子见人已到齐，便异口同声的念道：“幽僻空谷暮云高，野林玄蝉昼夜号。虚步登阁香作引，横刃割颈似斩蒿。兰枝桂叶薰杀意，月魄星精照血袍。六合八荒无乱序，人为鱼肉我为刀。”

“对了师弟，问你个问题。”仪式结束后，江慕枫在医阁内好奇的问同样在此处养伤的楚剑寒。

“什么事情，师姐？”楚剑寒手捧医书，抬起头来看着江慕枫。

“你身上的伤是哪来的？”江慕枫撅了撅嘴，问道。“方才同那个万圣阁的阿蛮打斗的时候，我看你武功不弱，可几日前在溪边见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却有那么多的伤。”

楚剑寒瞳孔收缩了一下，但没有作声。江慕枫见状，怕他不高兴，又旁敲侧击地询问道：“谁能把你打成这样？更何况我看你也不像是那些正人君子口中的邪魔歪道，但你身上的伤口……像是那个什么天道盟的武功路数？”

“……”楚剑寒低头不语。江慕枫见他不语，也撇撇嘴准备走人，却不料楚剑寒忽然开口：“师姐聪慧。这的确是天道盟的人打的。”

江慕枫蹙了蹙眉，略显不悦。“凭什么？狗仗人势？为了打一个无辜的人而献祭自己马的意识咱们可真学不来。”

楚剑寒被江慕枫的后半句话噎住了，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开口就骂。叹了一口气，楚剑寒苦笑了一下，道：“师姐，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件事算是我自找的。”

江慕枫微一挑眉。“自找的？哪门子自找的？先告诉我那小子是谁，哪天我带着我姐跟我那俩个好集美去把他打一顿给你出气。”

楚剑寒急忙摆手：“不可！唉，师姐，我还是如实跟你说吧……这一切，都得从一个叫做‘薛玉’的魔教中人说起。”

楚剑寒一字一顿，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顿时便展开在了江慕枫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