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去意

自始他慢慢明白了那和尚圆寂前所说的来日方长。若是苦自心出，便是受了多少皮外伤都比不得的。鬼王刚醒来时，他竟如离不得亲人的幼崽一般，鬼王离得他远了就惴惴不安，好像只要一眼不看就又留不住了似的，熟睡中也要突然惊醒，有时醒来是在鬼王怀中，他紧紧贴着鬼王暖融融腾着生机的皮肉，万分小心翼翼地睁眼看着他，一直熬到天明。如今鬼王的心思他猜不透，鬼王的境界他也看不到，纵然咫尺之隔也如隔山川大海，再不可平。

那坛千金不换的酒鬼王不收，他只得自己喝了，饮完才发现这酒实则平平常常，不香也不烈，不过与他自己手上出来的酒相差无几，不是鬼王爱好的酒，遗憾之余又有些庆幸，也幸亏鬼王没尝。

再一年开春之时，他们已经许久不曾在一起饮酒。酒吞童子震得妖众千万，名号已是无人不知，脚下万妖来朝。大妖势力各据一方，却皆要为他让上三分。有妖宴欢庆之时，茨木不再立于他的身侧，只在点点篝火中远远地看着，见他与那些绝世的大妖推杯换盏，游刃有余，也眯起眼睛笑一笑，对着身旁围坐的小妖，仿佛有月光盈满在他的一双金瞳之中，傲然道：

茨木童子吾王千秋万代，当无上圣明。

待欢宴熄了火，妖鬼欢愉过后便层层散去，那妖怪还在原地坐着，应是喝了不少酒，身形呆滞，转一转眼珠都十分缓慢，鬼王自王座走下，俯下身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勾着嘴角问道：

酒吞童子怎么，醉了？

茨木沉默半响，竟不理他，慢慢地转过身去。

酒吞见了也不生气，仍是逗他道：

酒吞童子饮不了本大爷的烈酒，不敢到本大爷身边来，这是怕了？

茨木这时才醉醺醺地说道：

茨木童子你明明……素来喜饮烈酒，你有好酒可饮，为何要饮吾这寡淡无味的一坛呢？给你好的你也不要……吾当时就不应该坐下来与你饮酒，也不应跟你打架，连这山都不应上来！

鬼王哈哈大笑，拉他起身，将他一手揽过，二鬼临至绝顶，脚下绵延不断的林深似海，万川奔流。鬼王向前一指，指向了天下，话语中句句是万般豪情。

酒吞童子若这世间还有百坛好酒，本大爷就饮上百坛，若有千坛好酒，那就饮上千坛！这世间好酒千种滋味，万种风情，都要尽归我有才是，岂能是评一个‘最’字就让它了结！

茨木向着他指过去的天下看去，当真是广阔无垠，又转头看着鬼王的侧脸，当真是意气风发。他心中忽而一荡，却又立刻坦然，终是像放下了什么一般，望着鬼王眼前的江山，笑了。

​

……

《论作者想让两主角各死一次的诡异想法》

这回鬼将是必得死一次了，不过放心，圆不回来我把头摘给你们。

记住了序里说的失忆梗，这可是个重要转折。

作者挖的坑多如蜂窝，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都填回来，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