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派遣教师

事情既然查清楚了，爱豆不会被辞退，继续上着班，对于非议和异样目光，她不是听不见，也不是看不到。只是，她觉得，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倘若一走了之，反倒她默认自己错了。

本来嘛，在这个学校，她也没什么朋友，就算大家疏远她，也不是什么特别难过的事。

当然，这个地方，她也不留恋，任期满了，拔腿就走。

教师的名利场，就是靠培养高分生来攒人气，评职称，晋升。

她一向对这个没兴趣。不是说她清高，看不上评职称，或者做领导。只不过，如今的职称评定，乌烟瘴气。看成绩，看培养的高分生，已经算最公平的评定方式了，更遑论，造假，人情等因素的掺合。想想都累。

也巧了她是个派遣教师，压根不用参与校内竞争。能否教出高分生，跟她评职称也没半毛钱关系。

可怜这些体制内的教师，因为职称，被拿捏的死死的。对领导即便不谄媚，也是各种研究话术，学习怎么为人处世。讲究很多，一句话不注意，可能就得罪了谁。

无论从哪个层面看，她跟这种有体系的组织，都是格格不入的。

说真的，她还蛮喜欢这种局外人的感觉。

她本就不大喜欢跟人热络，这下可清净了，每天只要跟小孩打交道就行。挺好。

她被缪斯下过一次逐客令，结果并没有真的把她逐出去。这让她对自己更有底气，也更坦然。副校长又怎么样，也不是当真能只手遮天的。

今天轮到她守晚自习。

小孩们自觉惯了，通常自习课，不需要老师在场。

但是上到一半，班长跑来找爱豆，说白棠哭了。

爱豆有人欺负她？

班长摇头，表情夸张的解释着，很吓人的，又哭又笑，没人敢跟她说话！

爱豆你先回班，别声张

班长纳闷的，同时有些担忧的，回去了。

爱豆打开手机，看监控。

她一眼看到白棠，确实趴在桌子上，肩头抖动，埋头呜咽。

她关掉手机，去班里，把白棠请到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白棠反而不哭了。甚至对爱豆笑起来。

情绪转换之快，爱豆措手不及。

白棠老师

白棠我好难过

她这么说的时候，表情依旧微笑。

爱豆给她泡杯花茶，示意她慢慢说。

白棠就是好难过

白棠为什么活着会这么不开心

爱豆有时候，我们是会遇到很艰难的时光

爱豆但终究会过去的

白棠会吗…

她突然变得丧气，眼泪流下来，嘴角抽动，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白棠好难啊…老师

爱豆你今天有什么特别难过的事吗

白棠没有

白棠我每天都很难

她突然大哭起来。毫无征兆。

白棠我爸

白棠是因为我才变坏的！

白棠因为我是个女孩！

白棠如果我是个男孩，一切都会不一样！

她哭着咆哮！

爱豆赶紧抱住她，轻拍她的背。

爱豆不是的！

爱豆他做坏事跟你没关系，有些人很早就是坏蛋了

白棠我奶奶说的！我如果是个男孩，我爸就不会乱来了…

爱豆奶奶说的话，不对

爱豆白棠

爱豆你奶奶是个胆小鬼，她不敢承认自己没有养好儿子，把错推到你身上，但你得知道，这不是真相

小姑娘哭的很凶。

控诉的也很凶。

白棠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我生下来！

白棠我就是个垃圾

白棠就该丢进垃圾桶！

…

小孩狠狠的痛骂自己，一点也不像个十来岁的孩子。

爱豆你做过坏事吗？

白棠我…

白棠我本身就是不好的存在

爱豆没有人天生就是不好的存在

爱豆做过坏事的坏蛋，才是垃圾，才该丢进垃圾桶

爱豆你可不是

白棠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爱豆谁不喜欢你？

白棠只有我妈喜欢我，可是她死了！

白棠我爷奶不要我

白棠我姑也不要我

…

看来，最近她家里真的发生过什么。

爱豆爷爷奶奶怎么不要你了？

白棠他们自己亲口说的！

爱豆我养活你

爱豆他们如果真的不要你，我来领养你

白棠真的吗？

白棠你别骗我

爱豆我本来就想领养你来着

白棠好

她擦干眼泪，露出微笑，起身回教室。

情绪变化的…着实激烈。

爱豆总觉得怪怪的。

她联系白鹤，问问最近白棠家里发生过什么事。

白鹤直接约她见面。

晚上十点，两人在茶馆见面。

白鹤你还真是爱操心

爱豆我还以为你离开南山了呢

爱豆是在处理家里的事？

白鹤狗屁

白鹤他们家的事，关我屁事

爱豆那你怎么还在这？

白鹤这边有生意

白鹤你想问啥，快问

爱豆白棠有点不对劲

白鹤你都看出来啦？

爱豆最近家里又出什么事了吗？

白鹤还能出什么事？

白鹤能有什么事大过她爹砍死她妈？

白鹤的语气，真的仿佛在说报纸里的新闻，跟她没关系的一桩惨案。

爱豆她说爷爷奶奶不要她了

白鹤怎么可能

白鹤毕竟是我老弟的独苗，老家伙不可能扔下不管

白鹤她撒谎

爱豆她不像会撒谎的孩子

白鹤万爱豆

白鹤你不是吧？

白鹤十一岁的孩子会撒谎，太正常了

白鹤何况，那可是我那畜牲弟弟的孩子

白鹤她怎么长大的，你又知道多少？

白鹤我劝你别淌浑水

爱豆我是想告诉你

爱豆如果你们真的不要她，我要！

白鹤这孩子已经毁了

白鹤你觉得，亲眼看见亲爸砍死亲妈的孩子，还能正常吗？

爱豆所以你们都不管她了，是吗！

她噙泪质问。

白鹤爱莫能助

爱豆你们是她的亲人！

白鹤激动什么？

白鹤你这么伟大，养几天试试呗！

白鹤你试试看，养一个别人家的孩子会怎么样？

白鹤并且是一个患上精神疾病需要治疗的孩子！她喜怒无常，无端的又哭又笑…

白鹤她的爷爷奶奶打算送她去住院治疗，可她却告诉你，爷爷奶奶不要她了，是吗？

白鹤这样的她，你确定可以承担？

白鹤的质问，让爱豆无言以对。

她没想到事情还有这一面。

爱豆你怎么确定…她一定生病了？

白鹤因为我是她姑姑

白鹤老白家的人精神都有问题

白鹤还要告诉你更多吗？万爱豆？

爱豆一脸震惊…

白鹤如果我不是接受过治疗…

白鹤保不齐也会走我弟的路子呢

白鹤阴森森看盯着爱豆，盯得她头皮发麻…

白鹤这种事已经超出你的能力范畴了

白鹤交给医生吧

爱豆我…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爱豆我还能做些什么？

白鹤劝她就医吧

爱豆白老师

白鹤又来

爱豆谢谢你，没有放弃白棠

白鹤我才懒得管她

爱豆不是的

爱豆你一直在关注她

爱豆所以，即便你跟我一样，见她的时间不长

爱豆却比我更加更加了解她

白鹤我只是在解决麻烦

白鹤不是在帮谁

爱豆我懂

…

二人分开后，已是夜深。

爱豆终于明白，她从白棠身上感觉到的不对劲，原因何在了。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引起的，劝她就医，的确是当务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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