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2

Tina似乎就在医院附近，余家升给她打了电话十分钟之后她就到了住院区。

此时Doris已被抬回床上，医生护士在她床前围了一堆对她进行各种检查，而余家升则被轰出病房外，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靠着墙，嚼着一块戒烟糖。

“现在是什么情况？”匆匆赶来的Tina没有直接冲进病房而是问向一边的余家升。

“没什么。”余家升吐掉糖抬手扔进一边的垃圾箱说：“我看她讨厌，就塞了把狗粮给她，她好像不太能消化就晕过去了，医生正在里面治疗。”

Tina看着余家升久违了的痞子样，无奈哼笑一声说道：“得了，你先回去吧。Doris这样，搞不好一会儿闫家人都得过来，你别撞上又再生枝节。”

“我走了，你怎么办？”余家升挑眉：“你那公婆最近没少为难你吧。如果一会儿真有什么事，我在这里你就都推到我身上岂不简单?”

Tina叹口气开口道：“不用了。Doris本来也是我照顾，她是好是歹我都脱不了干系。到时我公婆过来看见你，就算知道是Doris要你来的，也会怨我不懂事不知劝阻，对你更不会有好脸色。今天你过来我是瞒着他们的，你要真为我好就怎么来怎么走吧，别吱声了。”

余家升站直身子正视她：“Tina，你这样委屈闫汝大知道吗？”

Tina轻叹了口气：“他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说到底都是孽缘，早晚要结束的。我就当是拉肚子了，痛过这一阵子也就好了。”

余家升轻笑了下郑重了口气：“Tina，你为我们做的我都会记住。”

“行了，走吧，别让你老婆担心多想，她还怀着孕呢。”Tina拍了下余家升：“这里有我……” 话音未落，病房的门突然打开，有护士急急忙忙跑出来直接冲到住院部前台高喊：“快上心博器到502!”。余家升和Tina愣了下忙看向病房里，就见到一个医生正骑在Doris身上努力为她做着心肺复苏术。

俩人都没想到Doris一下子就这么严重了，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除了瞪着眼看几个护士匆匆忙忙推了装电击起搏器和其他设备的推车冲进病房，他们俩个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再次打开，一位衣服被汗渍打湿了一大片的医生气息不稳的走出来对着Tina说道：“闫小姐突发急性心衰，刚刚勉强被救过来了，不过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闫太太，你尽快通知家里人过来见她最后一面吧，我去开病危通知书。”

Tina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那个医生半天才吐出一个：“哦。”

余家升还是在闫家人到达之前离开了医院。但他没走多远，而是去了医院对面的7-11，站在便利店的玻璃窗前等着、看着，不知站了多久终于看到闫汝大和闫家二老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医院。

余家升忽然想到他父亲亡故那天，闫汝大陪他去医院的情景。现在，他也想去陪陪闫汝大，但那个人此刻应该并不想见到他吧。

余家升背转过身去，在店里溜达了一圈，最后选了一盒口香糖拿在了手里。他忽然很想抽根烟，但转念想到殷赏不喜欢他身上的烟味儿，便又作罢了。

为了孩子和殷赏，余家升正在努力戒烟中。这个很难，但余家升愿意去尝试。每次烟瘾上来，余家升都觉得身体里有很多小虫子在咬他，难受的不行，可他还是硬咬牙坚持到吃戒烟糖都不管用时才抽上一根缓解一下，但是也绝不超过每天规定的递减定量。

他现在又有家人了，为了这些人他什么都愿意去做。是啊，他现在还有赏赏，还有孩子，他并不是一个人。

想到这些余家升觉得心里又有了力量。他在收银台付了钱，拆了一片口香糖放进满是尼古丁味道的嘴里，然后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Doris最终没有留下一句话就那么走了。闫家人到的时候她仍旧在昏迷之中，只有闫汝大喊她的时候，她的手指略微动了一下，然后心电图就变成了一条直线。

不知道那声轻唤是不是触动了她最深的回忆。在那个遥远的春日，她的哥哥带回家了一个少年并笑着对她说：“Doris，这是哥哥的好兄弟，以后他就住在咱们家，也是你的哥哥啦。”

然后那个长得黑黑瘦瘦却有着一双明亮眼睛的少年对她轻轻摇了摇手说：“Hi Doris，我是余家升。”

人生若只如初见。

是她傻，贪心太过，以为那个在她划破手指嚎啕大哭时将她搂进怀里，轻声哄她，还将手指放到嘴里为她吸吮的男人会一辈子都这样疼爱她。

哪知不过，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余家升回到包公别墅时，意外的看到包公和Amanda竟然都陪着殷赏在家等他。

“家升!”殷赏见余家升进门，忙急急从沙发上起身迎了过去。

“小心，慢点儿! ”Amanda见状忙扶住她，包公也紧跟上去。

“怎么了？”余家升马上迎上去握住殷赏的手，又看向包公他们：“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我手下来报说Doris在你离开后不久就死了，闫家人都疯了。”包公解释道：“我不放心你们俩就过来看看。”

余家升愣愣地看了看包公，半天才“哦”了一声。

“家升，你没事吧？你出来时有没有碰到闫家的人?他们有没有为难你?”殷赏看着余家升神色不对忙握紧了他的手问道。

余家升见殷赏一脸紧张便勉强平复了下心情拍拍她的手说：“我没事。我走的时候就Tina在，闫家还没来人呢，后来出来也没碰到。”

众人听到这儿都松了口气。包公更是安抚道：“Tina是个明事理的，她为了闫汝大也会顾你周全。我也嘱咐人继续盯着闫家，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也能第一时间知道，不怕他们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嗯。”余家升应了声，似乎没什么心思说话，只是放开了殷赏的手：“我去屋里换下衣服，医院里挺脏的，她又是那个病…… 你先去沙发上坐着，等我换了衣服咱们再说话。”

殷赏看着他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最后点了点头。

余家升回到房间换了衣服，走到洗脸池边洗起手心里边又翻腾起来。

他是讨厌Doris，厌恶她没完没了的纠缠，甚至憎恨她的惹是生非。当他看见她人不人、鬼不鬼的躺在病床上，想着她就得这么生不如死的度过余下的生命时光，他心里其实是很解气的。

但他没有想到Doris会死在自己面前。那么快，那么脆弱，平日里那样嚣张跋扈的一个人，不过因为他的几句话，刚刚还乱喊乱叫的，突然就死了。还不如一只蝼蚁。

在医生向他们宣布Doris的生命就快终结时，余家升从忙忙乱乱的人影里又看了她一眼，最后一眼。

她很安静的躺在床上，像一张白纸，了无生气，仿佛从来都没有活过。

然后就死了。就那么死了，死在她最爱的男人的手上。

余家升突然觉得一阵恶心，抱着马桶呕吐起来。

前尘往事席卷而来，余家升吐得涕泪纵横心中纷乱。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变得像个下水管道，不停吐着各种污物，就像吐着积压在心里多年的某些情绪。

不吐不快，一吐为净。

“家升!家升!你怎么了？”殷赏焦急的声音忽然自耳边响起。余家升缓缓抬头，只觉得一只温柔的手，不顾他嘴边的污渍轻轻摸上他的脸。

“赏赏……” 他模糊不清的看向身边人：“我好难受。”

殷赏自认识余家升以来很少见他生病，唯一一次就是被闫家折腾出的急性胃溃疡，还有就是现在这次。余家升当时吐完就晕了过去，接着就开始发高烧，人都糊涂了却一直紧紧拉着殷赏的手不放，殷赏稍微动一动他整个人就紧绷起来生怕自己一松手，手里拉的人就不见了。

“唉，没想到余家升心这么重，早知道这样以前我就不老吓唬他了。”站在床边的包公看着躺在床上难受的余家升不禁嘟囔了一句，殷赏马上一眼瞪过去让他住了嘴。

“那女人死了他不应该高兴吗？怎么搞成这样？”Amanda不解地问着顺便给余家升的额头又换了一个降温的冰袋。

殷赏叹了口气：“以前我受伤他看见我胳膊上流血都难受得不行，这次是实实在在见了个死人，估计还是被他说死的，他能不受刺激吗？”

“你怎么知道那女人是被他说死的?”Amanda瞪大眼看向殷赏。

“我还不知道他?”殷赏挑眉：“就他那张嘴，高兴起来像抹了蜜，刻薄起来像带了刀。Doris病得就剩一口气了还要见我，见我干嘛？不就想最后恶心恶心我吗？我不去，余家升去了，他还不得替我把这份恶心双倍赠还回去。好好的人心窝上被捅一刀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个一脚踩进棺材里的。这Doris也是，自作孽，也算是咎由自取到极致了。”

Amanda和包公互望一眼，又看看床上的余家升Amanda不放心的说道：“那你老公这个样子，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啊？”

“先让他睡一觉看看吧，”殷赏伸手摸上余家升的头发：“也许醒来以后就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