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升很久没有一觉直接睡醒到天亮了。因为工作繁忙，他咖啡喝得多，晚上失眠、睡眠短是常事。即使睡着了也是多梦多扰，睡眠质量并不好。这一次不知道是药物的作用，还是那双温暖的手，他竟然安然一夜，什么梦都没做就这么睡到自然醒……
那双温暖的手。
余家升眨眨眼，人渐渐从迷糊里清醒过来，慢慢想起昨夜绞痛难忍时那环绕着他的温暖…… 会是她吗？
怎么可能。他马上又否定掉。虽然昨天疼得要死掉了，但他也还是记得是闫家的司机将他送到了医院，而Joyce人那时应该也还在上海，又有谁会去通知她…… 余家升又闭上了眼，想起昨天下午他还将她搂在怀里，热乎乎地，转眼她就跑了个无影无踪。那个小没良心的，楚河汉界划得那么清楚，就算知道了他生病也不会大晚上跑那么远过来看他吧…… 昨晚，他一定是幻觉…… 不知她今天会不会来……
余家升想着，轻叹了口气，扯到胃部隐隐传来一阵微痛。他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左手手心一动却触到软绵绵一团。余家升愣住，睁开眼，手上同时又轻捏了捏，接着他慢慢转头向床边望去，就见那里趴着一个身影，一只手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枕在脸下，乌黑的长发被黑色的头绳束起，斜落在肩头，身上的衬衫有些皱巴，下面的长裙拖到地上盖住了脚面，只露出一两个小脚豆，想来里面应该穿的是露趾的小板鞋。
殷赏?
余家升眨眨眼，又眨眨眼，真的是她?昨晚，难道都是真的……
轻轻抽出手，余家升忍不住抬手摸向那一头乌发。手背上连接输液瓶的小针头因为挪动向血管里又扎得深了些，余家升却顾不上疼，摸了摸那细细的发丝，随后微弯了手指，小心地碰了碰那张还在熟睡的脸。
这个女人还真是善变啊…… 余家升喉头涌动了下，弯了唇角，心里满满都是说不出的暖意。
说跑掉就跑掉，可是需要她的时候她又总是在，真是该死的折磨人啊。汝大说得对，确实应该离她远点，不能被套住，但是……
余家升的手指留恋地画过她的眉眼鼻梁，他舍不得。至少现在，他一点儿也不想放手。他是高手呢，面对挑战不是应该勇往直前，哪有退缩的道理，毕竟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啊。”指尖忽然一痛，余家升眉头微皱，就见自己滑向那粉色薄唇的手指忽然被咬住：“疼。”他动了下，抽出来的瞬间一条粉嫩的小舌快速挑逗的蹭了下他的指尖。
电流蹿过，余家升的被子下马上鼓起了一个小山包。
趴在床边的睡美人睁开眼，懒懒地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无意中瞟到那个小山包，了然一笑：“肚子不疼了?”
刚才心中的柔情千万马上烟消云散，余家升很是羞臊恼怒地夹紧了腿：“你，你怎么在这儿?”
“Joyce给我打电话了。”殷赏活动了下脖子肩膀，起来先看了下余家升的输液袋，然后扯下了头绳圈，将有些凌乱的头发重新梳了下说道：“她当时很急，人又还在飞机上，我就替他过来看看喽。”
余家升打量了下她的穿着：“你没换衣裳就来了?”
“着急啊。”殷赏梳好头重新坐到他床边：“Joyce当时都快哭了，我可不得飞奔过来看看情况，好尽快告诉她，让她安心。”
“为了让她安心?”余家升翘起唇角斜她：“也为了让自己安心吧。”
殷赏见余家升一副小人得志相，不想理他，抿住嘴顿了顿又说：“Joyce飞机一落地就过来看你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闫老板。”
“汝大?”余家升眨了眨眼，脑子一转就想到昨晚司机送他来了医院后肯定还是通知了闫家人，不然Joyce怎么会知道他突然住院了？这样一来，闫汝大同Joyce一起出差回来，他们俩一起过来看他也是自然……嗯，等等……
“你说闫汝大也来了?他看见你了?”余家升慢了两拍才恍然明白殷赏的意思。他一着急就想坐起来，这样一动，手背和肚子同时被拉扯的一痛：“哎呦～”
“你躺好吧。”殷赏忙上前将他按回床上：“医生说你是急性胃溃疡，输了液也要养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好，你又急什么……”
“汝大他有没有说什么?有没有为难你？”余家升却依旧不管不顾地抓住殷赏的手急急问道。
“他看见我是挺惊讶地，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是Joyce找我来的，他又能怎样？”殷赏拉过余家升的手将它轻放回床边：“别乱动，针头该歪了。”
余家升仔细地看了看她：“不对，汝大的个性我最了解，他一定和你说什么了。”
殷赏低头为余家升拉了拉被子，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只得开口道：“哎呀，是说了两句，不过被我顶回去了……”她翻了下眼皮嘟囔道：“不知会不会被气死……”
余家升用没有扎针的右手握住殷赏的小手：“到底怎么回事？一字一句的告诉我，我现在是病人，别让我着急。”
殷赏望向余家升，看看他认真地眼神，她轻咬了下嘴唇拖拖拉拉地开口道：“就，他们进来的时候你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Joyce电话我说马上到医院的时候我也想到闫老板估计会跟来，我是想先避一避的，可是你一直拉着我的手不松开我也走不了……” 眼睛瞟到余家升高高挑起的眉，殷赏马上转了口气快速说道：“反正他们俩一起进到急诊室，看见我，闫老板就没什么好脸色，还说这里有他了，让我赶快回去。我心里一时不高兴就怼了他一句……”
“什么呀？”余家升追问道。
殷赏抿了抿唇才开口道：“我说，你不是姓闫吗？怎么变他爸爸了，管得也太多了些吧，我偏要在这里，怎样？…… 你笑什么?”
“没什么，哈哈。”余家升笑得身体都颤起来：“你真这么说?…… 哈哈，老闫一定气死了。哈哈……”
殷赏白了他一眼：“我要是再丢了工作就赖你。”
余家升握了握她的手：“你要是再丢了工作我养你。”
殷赏眉间微动，淡笑了下去推他的手：“谢了，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余家升看着她冷下去的样子手上握得更紧：“你不信?”
殷赏斜他一眼：“你和多少小妹妹说过这个?在我这里还是省了吧。”
“我没和别人说过这个。”余家升认真地看着她：“我虽然风流，但从不轻易许诺。”
殷赏身子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改了口：“***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作为新时代的新女性，我觉得经济独立还是挺必要的。好了，”她轻拍拍他：“昨晚我看你没什么事就让Joyce先回家了，她说早上过来替我，应该一会儿也就到了。你让我也简单洗漱一下，去吃点东西，我也有些累了。”
“你不会走了又不回来了吧？”余家升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殷赏安抚地笑了笑：“我能把你一个病号扔在这儿吗？就是要走也要等Joyce来了再走。放心。”
余家升望着殷赏好一会儿，才慢慢放开她的手。
这次殷赏真的没骗人。她用Joyce给她买的洗漱用品简单的打理了一下自己，还没离开病房，Joyce就拎着早点和给余家升换洗的衣服来了。余家升因为刚刚好一些还不能吃饭，只能先输液，所以两个女人就自己边吃边聊解决了早饭。看着Joyce对殷赏态度好了很多，两个女人越发的融洽，余家升心里又是一阵安慰。
用餐完毕，又帮着余家升换下脏衣服，殷赏才真的要回去了。闫汝大昨儿夜里和殷赏闹了个不欢而散，他帮着给余家升办了住院手续，进了病房后便也走了，但想必今天还是要来的。殷赏再待下去万一又碰到闫家人也是不好，再加上她守了一夜也累了，余家升心里想留她，但为她考虑还是让她走了。
“行啦，人都走远了就别盯着门口看啦。”送了殷赏又重新回到病房的Joyce看着已经坐起来，一眨不眨盯着大门的余家升揶揄道：“昨晚让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共度良宵，还不够啊？”
“昨儿你大哥我差点儿挂了，你还有心情胡说八道。”余家升瞪了Joyce一眼，问道：“昨天谁通知你我病了?”
Joyce拉着余家升的被单拽了拽说道：“是Doris，她当时很着急，说你喝了不少酒，很怕你出事……”
余家升听了也不说话了，眼睛看向对面的电视，似乎转了思绪。
“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去闫家吃饭怎么就会胃溃疡了?”Joyce又追问道：“我当时听说你进了医院，心里着急找殷老师也没多问Doris……”
“你给殷赏打电话时她怎么说？”余家升突然打断她。
“她就说马上过来，感觉挺淡定的。”Joyce观察着余家升的脸色说道：“不像Doris急得快哭了。”
“淡定?”余家升脸上明显一片失落，然后自嘲地笑笑：“我在她心里还真是没什么影响力。”
“不过昨天我们到的时候看她一直握着你的手，脸上都是担忧，送你进病房的时候她还嘱咐护士轻点抬你，看着你的输液也特别在意，估计大半夜都没睡…… ”Joyce见余家升盯着自己又说道：“我和闫大哥能放心回去也是觉得她真的心都在你身上，能照顾好你才走的。不然我们两个再累，昨晚肯定也得留一个在这里。”
余家升定定地看着Joyce，良久才轻轻扬起唇角吐出几个字：“小骗子。”
殷赏自那天走后接下来的两天都没再来过。原本余家升想着她熬夜照顾自己是要休息一下，但闫汝大来看他时收了他的手机，又给Joyce放了三天假好好照顾他，这下殷赏的消息他便一点办法也没法知道了，更谈不上联系。
自打入院后，看来他的人不少，闫太太亲自过来问了问情况，就是没带Doris。公司那边Nicolas作为代表来看了他，还有几个董事和大客户也都派人来看了他，但就是不见殷赏的身影。
到第三天的时候余家升坐不住了，他先编了个理由让Joyce去问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在Joyce走了以后他便拿了Joyce的手机，解了锁，翻开了她的微信通讯录，找到了殷赏的名字。
Joyce似乎不愿太多掺和到殷赏的事里去，所以两人之间的联系极少，微信也没几条，还说的都是上课的事。最后一条信息是余家升发病那天外拨的微信电话，再没了。余家升眼睛转了转，学着Joyce的样子开始写短信：“Busy?”
“No.”殷赏很快回过来。
“My brother not good.”余家升飞快打字。
殷赏马上回了个“?”
“Gastroscope check is bad.”故意把胃镜检查写得模棱两可，余家升坏坏的眯着眼就想看看殷赏怎么回复。
“What's wrong?”殷赏果然问了句。
余家升微微一笑，没有回复。
过了几秒，殷赏又发了条信息：“Joyce?”
余家升依然没有回，只是四下看了看，然后拿过自己还有半杯水的杯子，对着Joyce的手机浇了下去，手机屏幕很快闪了下，接着就黑了。
“为了大哥的幸福，妹妹你就牺牲一下啦，改天大哥给你买个新的。”余家升甩了甩手上的水，边念叨边手快地布置起了“出事现场”。Joyce回来的时候，余家升正拿了好几张纸巾费力地擦着桌子，然后抱歉地告诉她，刚刚自己手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浇到了她的手机。
Joyce看到自己手机一片湿漉漉难免大惊小怪地叫了几声，但看着余家升还在病中，也不能多埋怨他，只得自认倒霉的拆了手机放到窗台上去晾着。余家升诡计得逞，心情好得无法言语，只等着殷赏赶过来看他了。
太阳从东边照到西边，殷赏还是没出现，余家升的期盼也随着太阳的落山一落而落，晚上Joyce要走的时候他更是精神恹恹到连话都懒得说。
“今天的饭菜是不是不合口味啊？我看你中午和晚上都吃得好少。”Joyce临走前不放心地看着他：“你现在本来吃得就清淡，再吃得少身体怎么能康复?你想吃什么？明天我让保姆带给你。”
余家升住院后闫家就专门派了人给他做营养餐，还日日叫一个保姆给送来，不知是在挽回谁的颜面。
“别麻烦了，可能是药物作用。”余家升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省得闫家又多想。”Joyce听他这么说也闭了嘴。今天余家升做了胃镜检查是不大舒服，也可能是这个影响了食欲。
“你回去吧，我现在好多了，也不用天天来看我了。这几天耽误的工作也不少，你先忙你的。周末出院你再来接我。”余家升轻拍了下Joyce，接着又问道：“我让你联系Tina你联系了吗？”
“联系啦。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后来就发了个信息，但手机不是坏掉了，我也不知道她回没回。”Joyce耸耸肩。
余家升头疼的皱了皱眉，直接闭了眼多一句也不想说。Joyce看他的样子也不想打扰他休息了，和他说了句：“一会儿护士会来给你喂药，要乖乖吃哦。明天下了班我再来看你。”便走了。
房间很快就恢复了安静，余家升也没睁眼，半靠在床上正自怨自艾，病房的门忽然又被推开了。
“又落了什么东西？”还不到吃药时间，余家升以为是Joyce去而复返，便懒懒地问着睁眼看向门口。
进来的不是Joyce却是殷赏。
“你?” 余家升立马瞪大眼不敢置信地坐直了身子。
“嘘。”殷赏食指挡唇做了个静声的动作，快步走到余家升的身边：“现在不是探视时间，让人发现就完了。你怎么样？”
余家升喉头涌动了下，忽然别开眼赌气说道：“探视时间从早上到下午有好几个小时呢，你怎么不来?现在又来假惺惺做什么?”
殷赏歪歪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一副委屈傲娇小公举的样子，她轻笑了笑坐到床边：“这两天探视你的人不少，我那个时候过来碰见谁都不好，可不是只能等到现在。”见余家升不吭声，她又轻盖上他的手背：“听Joyce说你今天做胃镜检查了?结果怎么样，很难受吗？”
余家升侧着头眨眨眼，心里一片舒服。他忍住得意故意蔫蔫儿地说：“吞了个管子在胃里照来照去的，能不难受吗？”
殷赏又向前探了探身子，很是关心地问：“那结果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就那样吧，医生说继续休息。”余家升回了句看向殷赏：“好多天都不见人影的人，干什么又忽然跑来问这问那?”
殷赏知道他没事，心里松了口气。不过对于他没完没了的矫情有点烦，她随即微冷了脸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喂!”余家升马上拉住她的手：“刚来就要走?你来探病，不说带点瓜果鲜花什么的，安慰都不安慰一下，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殷赏挑眉：“你想怎么安慰啊？”
余家升忽然手上一用劲将她拉进怀里，抱住：“就这么安慰就行。” 这两天不再输液，手上没有了束缚，余家升的动作也灵活多了。
殷赏在他怀里动了下却觉得马上被抱得更紧，她的小手拉了下他的衣领，轻啐了声：“生病还要揩油，呸。”
余家升却笑得惬意，手揉上她的头发：“抱着你我就好了一半了。”
殷赏靠在他怀里没再动低声问道：“现在真的好点了?”
“嗯。”余家升唇贴上她的额头：“如果Joyce不给你发信息，你打算什么时候来看我?”
“今晚。”殷赏看着远处轻声道：“我明天要出差，所以今晚本也是打算要来看你的。”
余家升愣住：“去哪儿？”
“纽约。”
余家升眉间一动，这才想起和Ivy的新协议一直没签，所以一切都会按原计划走。闫汝大下周就要启程去美国，保镖方也该做准备了。
“要去多久？”余家升接着问道。
殷赏想了想：“1个月。”
余家升有些奇怪，闫汝大在纽约至多一个星期，殷赏如果就是Ivy，她提前过去到任务结束也用不了一个月啊…… 不过疑问归疑问，但他也没法问出口，只得换了问题：“我下周也要和汝大去纽约，你住哪里？我到了联系你。”
“你身体还没好出什么差?”殷赏抬头，余家升忽然就那么吻了下来，唇含着唇，舌头伸进去搅和着她含糊地说：“那也要去……”
殷赏下意识抓紧余家升的衣服，想说什么却又被堵着，她挣扎了一下，慢慢伸手搂住了余家升的脖子。余家升翻了个身，把她压在床上，两人的吻，渐渐变了味儿……
“当当当。”病房门突然被敲响，护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吃药了。”
纠缠在一起的男女都愣了下，余家升还没反应过来，殷赏已经一把推开他下了床。
门把手被左右拧了拧，门却没有开。外面“咦”了一声，又快速地敲了敲门：“有人吗？护士站送药!”
余家升稳了稳呼吸，看着殷赏闪进了洗手间才喊了声：“来了。”伸手把有些乱的薄被拉了拉，他捂着腹部拖拖拉拉地下了床，慢慢走到门口开了门。
“该吃药了。”站在门外“久候”的护士推着药品车走了进来，随口问了句：“门怎么锁上了？”
“可能是我妹妹走的时候不小心把门撞上了。”余家升“虚弱”地笑了笑，话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护士不疑有他，将该吃的药都给他吃了，又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余家升送走了护士，重新锁好门，轻呼出口气，才走到洗手间门外敲了敲门：“赏赏?”
洗手间的门开了，里面伸出一只小手一把将余家升拉了进去，然后又重重地踢上门……
第二天清晨，当余家升被窗外的阳光晃得不得不醒来时，他赤裸着身体翻了个身，随即手在枕头上碰到了一张纸条：“ See you in 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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