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思念成疾

顾楠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林妙菱的眼睛，而后叹了口气，细细替她系上了那条红绳，那动作轻柔又仔细，仿佛在抚摸一件世界珍宝般珍视。

林妙菱轻笑，道：“我定会活着回来。”

顾楠也点了点头，站在原地便不走了，目送着林妙菱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她上了马随军队远去时，这才舍得回走。

那一刻，他突然没由来地感到想哭，总觉得自己将失去些很重要的东西；这时，林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看着林妙菱走远的地方，垂下眼眸去好一会，才道：“就这么走了啊。”

顾楠点了点头，苦笑道：“你这个当哥哥的怎么也不出来送送。”

“这不是给你俩独处机会吗。”林忱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她才十三岁，本来还想着及笄那年亲手做个发簪给她的，可惜、可惜了。”

顾楠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蹙眉：“少说晦气话，咱阿菱福大命大着呢。”

“啊，是是是。”林忱说罢点了点头，“那我现在便去学，待她回来便给她；十五那年再做支大红的，喜迎她出嫁。”

其实至亲之人将要去世时，人总是会有预感的；但每当林忱夜半时分被惊醒时，却要拍拍胸脯安慰自己道这只是一个错觉。

可是，这真的会是错觉吗？

他心底的不安越来越明显，顾楠亦是如此。

第三日时，二人面对面吃着早饭，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勺子在白粥里搅来搅去，却仍没有下咽的胃口，一碗粥几乎是快要被他俩搅出花来了。

“诶，你说阿菱到哪了呢？”顾楠轻叹口气，问，“她在路上会不会饿？会不会冷？要是想家里人怎么办。”

林忱用勺子敲了一下瓷碗的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道：“少说些有的没的，阿菱她……”

说罢，他也垂下眸子去。

是啊，顾楠问的那些，也正是自己这些日子来最担忧的问题，自己的妹妹虽比同龄人成熟的多，性子也比旁人要强的多，但再怎么说也终究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又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儿时当做天上的星星来宠的；如今独自一人出征打战，再怎么说也是会放心不下的。

思绪万千，可到最后也只是简单地化成了一句：“她定能平安归来的。”

顾楠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道：“嗯。”

今年的冬日仿佛格外地漫长，顾楠踏雪进屋，哈了口气暖了暖被雪冻僵的手，坐到书案前便开始磨墨；林忱披着厚厚的狐裘从房内走出，瞧他这模样，微挑了下眉打趣道：“哟，终于舍得提笔了？记起来自己是文官家的儿子了？”

顾楠只是不咸不淡地斜睨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理了理宽袖，往宣纸上写道——

「阿菱，展信舒颜。」

见此，林忱默默闭上了嘴，没了打趣的心思，退了出去，留他一人独处。

他的笔锋有力，锋芒初露，常被林妙菱打趣说他的字都似她那长剑般，可以刺伤人了。

半月未见，他对小姑娘的思念愈来愈深，他想，若是再久些，必将思念成疾。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