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以下内容由本书作者以及莲笙笙共同创作——在此鸣谢笙笙的合作

时雨深深，雾霭沉沉，残阳欲颓，云霞尽染。溟濛雨幕温柔笼罩住这方天地，橘金霞光被揉碎掺进雨里，弥留于湿润透亮的叶尖。人迹罕至的山林中，举目眺望皆是大片大片的青翠，一如翻涌的青碧海浪。身着黑色战甲的青年手提一杆长枪，独自赴向孤独的怀抱。耳畔雨声放大了空寂，如烟雨雾模糊了双眼，他只管往前走，长枪在泥泞的土路上拖曳出道道痕迹。雨水冲刷过战甲上凝结的赤色，更衬得身后战袍愈发殷红。而那双血色眼眸中，酝酿着疯狂与狠戾，却唯独看不见光。暮色四合，途经的一座破败庙宇便成了他今夜的落脚处。门扉开阖激起漫天尘埃，立柱早已辨不清原本色彩，那座雕刻精细的佛像仍向后来者昭示着寺庙繁盛的往昔。现今，这座寺庙被遗忘在苍莽山林间，自此再无人问津。莲华背靠墙壁坐在廊檐下，遥望虚空中一点，暮春的寒凉漫上怀里的长枪，浸透心扉。倾覆的王朝是否也会为世人所遗忘？莲华甫一闭眼，即刻被梦魇所捕获，永无安宁。他提着染血的长枪立于原地，眼底映出天边绚烂的火烧云。橘金霞光铺天盖地而来，为万物镀上一层浓烈的色泽，他默然注视着，无端品尝出悲苦来。景象倏而变换成血流成河的战场，尸骨沉入水塘，开出朵朵血红的莲。万般仇恨悲苦皆化作风雨骤然降临，洗刷着满目疮痍的大地。破碎的山河盛不住他这朵莲花，身上战袍被雨水打湿，沉重地险些将他压垮。他睁开眼，这才发觉周遭是深沉的夜，没有前路亦无归途。雨下了足足一夜，直至天光破晓才堪堪停歇，晨阳透过廊檐滴落的雨珠，折射出斑斓的光。不知从何而来的白色蝴蝶停驻在他枪尖上，伴他踏上没有尽头的旅途。逝水卷走岁月风尘，却沾不湿他的衣袍，他站在时间长河中央，放眼望去，四周空空荡荡。孤身在人世走过一轮又一轮漫长时光，几近迷失自我的他，终是寻到了一束光。那个女孩是他妄想拥有的温暖，也是他患得患失的梦，不忍触碰，又不愿放手。这已是他第三次梦见，自己回到开满曼珠沙华的彼岸了。忘川河畔薄雾弥漫，莲灯在水中浮浮沉沉看不分明，微光勾勒出深红花影的轮廓。莲华拂开身旁飞舞的冥蝶，继而往这片殷红深处走去。他本以为会像前两次梦境那般，在漫无边际的花海中徘徊直至苏醒，不料被手持镰刀鬼使拦住了去路。他下意识地作出战斗姿态，却发觉手中空无一物。于是，看不清面容的鬼使把他带到奈何桥上，桥上之人递给他一碗汤，示意他喝下。一碗孟婆汤，忘尽前尘事，步入轮回路。莲华皱眉望住那碗汤，眼前浮现的却是女孩的笑靥。山河倾覆的痛他自是不敢忘，然而，她给他的温柔、深情，她予他的心动，陪伴，他不愿忘。终究是贪恋那样的光吧。他自嘲地笑笑，用力将孟婆汤掷在地上，汤碗与梦境一同应声碎裂。不囿于过往，不执着陈伤，光明重临的刹那，期望触摸你的笑颜。莲华悠悠醒转，泠泠雨声萦绕于耳际。他从床上坐起身来，按压着隐隐作痛的眉心。室内沉香燃尽多时，只余几缕残香，失了安神的效力。他披上外衣，正准备去寻她，一回身瞥见床头多了一枝桃花，桃枝下还压了一封留有水痕的信笺，沾染些许雨后的花木清香。“永相随。”短短三字现于纸上，笔法苍劲，倒颇有几分洒脱之意。无需过多言语，便明了对方心意，若他离去，她定然相随左右，这是对他那封书信的答复。莲华仔细将信笺收好，推开房门时，白色蝴蝶翩跹而至，恍惚间有种时光回溯的错觉。他尾随蝴蝶行至廊下，瞧见了一身白衣的她。听着她哼唱的歌谣，他的心情似乎一下明朗起来。“你醒啦。”女孩嫣然一笑，拢起裙摆，好腾出空位让他坐下。莲华点点头，安静享受二人片刻独处的时光。暮春的雨已然具备几分夏的神貌，笔墨挥洒间勾画出漫山葱茏花木，生气盎然。“你喜欢雨吗？”女孩侧过头看莲华，唇边笑意轻盈地落入他眼底。提起雨，自然而然会与悲凉、孤寂联想在一处，他从前也是这样想的。莲华摇摇头，随即又道，“但，我喜欢有你相伴的雨天。”他注视着女孩，眸子里盛满了光。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