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安宁

程因倒下的时候，脑海中闪现了无数的片段，最开始是自己父母就那么倒在血泊中的场景，看到了小时候阿爹手把手教自己如何打枪，看到那个被自己打的稀碎的玻璃瓶，看到了自己和阿爹打枪完毕回府时阿娘露出来的笑容，耳畔还依然回荡着阿娘带着一点责怪意味的话语——“怎么现在才回来！”阿爹笑着回答，“怎么，还不许我们在外面稍作停留了？！”她看到自己亲哥哥一样的表哥跟自己说，“真想不到，眨眼间就长到这么大了……”然后自己顶一句，“你不也是眨眼间就想到这么大的么？！”这时哥哥会笑着摸摸自己的头，说一句，“呦呵，都会顶嘴了，看来果真是长大了呢……”她看到和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阿泽，每次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找他，他就会很耐心地开解自己……俨然成为了自己的另外一个哥哥，然后，便是她梦里常见到的那个雪天，雪下的不大，却很冷，她贪玩出了府门，却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在那个寒冷的天气，她一直走，一直走，走的累了，便休息一会儿，等一会儿继续走，她看到很多人慌乱的跑着，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可是没一会儿，她就撞上了一个人……那个大哥哥面无表情，可是她却不觉得他不好接近，反而跟他耗上了……也不知他那时是怎么想的……会不会觉得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小姑娘实在是太过烦人了……最后，她想起了那个刚才还给她送过来照片的人。如今想来实在是有些可笑了，那时她还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收获一份不掺杂一点利益关系的感情……最后事实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两张照片看着还真的是挺顺眼的……陈阳那个不苟言笑的人在照片里看起来还是不错的，没有他平常的那种不可接近感，反而看上去有些可爱……不知道为什么，记忆力的那个大哥哥就跟照片上的那个人慢慢重合了，变成了一个人……

程因彻底闭上了眼睛。她想，如果是一个人，那可就真的是太不好了……

窗外阳光明媚，斜斜照射在屋里的书桌上，照射在书桌前看书的人身上，让书桌前的人觉得十分温暖。陈阳坐在书桌前，翻看一本外国的书，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甚意思，便将书翻过去，压在桌面上，背靠在椅子上，摘下眼前的眼镜，抬头望着天花板，想自己这一生真是最失败的典型了……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无恙地活在这世上，那些他认为不负此生的人，却都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这个美好而又残忍的世界。

他拉开抽屉，取出那几张随身带了好几年的照片，他想，这些照片以后还要再带上好几十年，得要好好保存的……就算他死了，这些照片也是要跟他一起埋入土里的……

他将照片贴在自己心前，觉得安稳了不少，抬头闭上了眼睛，觉得再没有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