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摆平带着墨镜,易容成了一个普通大叔的样子,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车。他就要离开这个城市了。这个他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城市。
他的前半生过得并不快乐。
他是一个私生子。她母亲从没有告诉过他父亲的消息,好像从没有这个人一样。懂事以后,他是从他母亲的名字着手的,网上一查,才知道原来自己是一位大老板的私生子。
他小时候,是在别人的嘲笑中过来的。周围人动不动就是没爸的野种、没人要的杂种,这样子骂他。不是背后,而是当面。整天像苍蝇一样,嗡嗡嗡。包摆平恨死了这些人,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有的时候,他真想死了算了。天堂才没有嘲讽吧。但自己就这样死了,他们岂不是笑得更厉害。
有一次,母亲生病了,他早上没吃早饭,母亲掏出一块钱让他买点包子吃。他在路上,被三个高年级的学生围住了,这仅有的一块钱,被搜去了。这一天,他是饿着肚子上课的。这滋味可不好受,他终身难忘。吃一堑长一智。他以后再也不敢在身上放钱了。早上起得早,他就自己做早饭。
母亲也不容易。靠在学校洗衣服赚点钱,养活两个人。
四年级的时候,开学报名。他拿了四百块放书包里,上了街,经过一个小巷子,就遇到了一个无赖。
“把钱拿出来,不然打死你。”这是有预谋的。趁着开学,小学生身上有钱。
“我没钱,真没钱。”步步后退。但还是没能逃过魔掌。
那人一把拽住他,夺过他的书包,一下子就翻出了学费。
“你不老实,还敢骗我,这么多钱,够我好好赌一夜的了。哈哈。小同学,谢谢你啦。”
他没有办法,眼泪流了下来,“这是我妈妈省吃俭用省下来给我读书的钱,你不能拿去。你这个坏蛋。”
也顾不得了,扑上去抱住了那无赖的大腿,“求求你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
那无赖一脚踢飞了他,还骂了一句,“滚开,不然打死你。”
他大哭,“警察快来啊,抓坏人啊。”
那无赖听了,火气来了,不停地甩他巴掌,把他鼻血都打出来了。他不敢再叫了,叫也没用。
有一个街坊探出头来看看,一见是他,也懒得出来管。这种野孩子,上什么学啊,将来也是害人,跟他爸一个样。那无赖已经走远了,他还哭个不停。街坊听烦了,叫道:“不要在这里哭丧,滚远点。没人要的东西。”
原来,人只要倒霉了,就没人怜惜的。人,最会的是落井下石,是无情的嘲讽。那冠冕堂皇的雪中送炭,只在童话里,遥远的传说里。有时候,人世是很悲凉的。不是所有悲伤都有人来抚平,不是所有伤害都有人来慰问。世俗和风气有关,和偏见有关。要解决这些问题,只有有效的教育。
他哭哭啼啼地回了家。妈妈也生气了,还拿他出气,拿了扫帚就打他,“没用的东西,那可是四百多块啊,我要洗多少衣服啊。你不要上学算了。”
他哭得更凶了。不上学了,他还能干什么?和街上那些混混一样?他不想,他真的不想和他们一样。他要做有用的人。
老师来了。他在班上都是第一名。除了老师,也没人疼他了吧。
老师知道了前因后果,掏出了一些钱来,说了一些暖心的话,“这么小的孩子,可不能耽误了,继续上学啊,将来考上大学,就是栋梁之才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考上大学。
连考都没去考。
那一天,他永生难忘。去考场的路上,他被五个社会上的人围住了,打了个半死。他一直很小心,但这都没用。他当然没有得罪社会上的人。这五个人,他一个都不认识。但他心里有数,这肯定是班上一个同学派来的。
那是一个叫东庆信的人,成绩总是倒数第一,但骂人欺负人的本事天下第一。东庆信的最大的乐趣就是寻他的开心,一个小学,整整欺侮了他5年,还有初中3年。高中还好,不在一个班了。但还在一个学校,东庆信还是拿他捏着玩。世上的事情是很奇妙的,有一个人带头欺负你,那么其他人很快就会站在那个带头人一边,也来欺负你。学生时代,他是没有朋友的。
他反抗过一次,两人打架还被学校处理了。东庆信差点就要被开除,还是他老爸关系硬,使了钱,才过关了。
也许就是这件事情,让东庆信耿耿于怀念念不忘,才做起了他人生的绊脚石,在最重要的关头,做了他的人生拦路虎。
他也懒得再读了。上了大学,还是和这种人渣做校友,那真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了。算了,老子不读了行了吧。老子认命了。
也许还有另一件事,让东庆信恨死了他。
他喜欢上了班上一个女孩子,有几次都是他送她回家的。
但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那女孩竟然和东庆信走在了一起。更可笑的是,她还嫁给他了。一个美女竟然嫁给了一个混混,一个反派,这是他想不通的。三观不正的人也有人喜欢?这天下是怎么了?难道自己注定不是主角,要一直被人欺负,连配角也算不上?
他也不想在这个城市混了。到了广东,干了好多行当,摆地摊,水电工,刷油漆,可就是这样勤劳了,还是只是温饱而已。为了过得像个人,他开始做一些不是人干的事情了,偷窃,混社会,当黑客。活在城市的边缘,他越陷越深。
有了钱,他又回来了。母亲却在三年前就去世了。
光宗耀祖是不可能了。
衣锦还乡也没有意义了。
过去欺负过他的人,心底里还是瞧不起他的。他很清楚。
东庆信被他绑了,关在一个废弃的工厂,打了个半死。东庆信一个劲的求饶,说对不起。但已经太晚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当初放人一马,也不会有今天的下场。这就是轮回。谁也逃不掉。
“我可以给你一百万,一百万,你放过我吧。我叫你爷爷了,爷,饶了我吧。”东庆信早就吓尿了。
他轻蔑一笑,“你以为钱能解决?我没你这种不要脸的孙子。做坏人是要付出代价的,懂不懂。”
东庆信道:“是我不对,我写道歉信,发网上。”
他笑笑,“嗯,这是一个好主意。嗯,挂一辈子,不要删除喔。”
东庆信频频点头,“不删,不删。我一定写一千字的忏悔书,向你道歉。”
他道:“嗯,少一个字,我割你的耳朵。”
东庆信啊了一声,“一定,一字不少。请放心。”
他问道:“那我放了你,你报警怎么办?我还是不放心啊,我一没要你钱,二没伤害你,被警察叫去扣上个罪名可不好吧。”
东庆信道:“不会报警的,你只是叫我来跟你叙叙旧而已,我不会报警的,我说到做到。”
他气道:“谁有空跟你叙旧?”继续问道:“可是你家里人看见你浑身是伤的,硬要报警怎么办啊?要不,我真把你打残废了,割一只耳朵,剁去一只手?那样才公平嘛,然后我去坐牢,你做你的残疾人?这样可好?”
东庆信听他这么一说,可吓了个半死,“不会的,不会的,谁要敢报警我打死他。绝对不会的,请放心,”
他上去就脱了东庆信的裤子,这下东庆信是一丝不挂了,这一下,东庆信全身都软了,不停地发抖,“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做太监,饶了我吧,我不是人,我是小狗,我是吃屎的小狗,大爷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他轻视地笑笑,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谁稀罕玩那过时的外科手术,我怕脏了我的手。现在好了,你只要报警,或者我被人追踪,或者我有危险,这些照片就会发遍全网,你说我这招好不好。”
东庆信松了一口气,“我不会报警的,不会报警的。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他把手机照片给东庆信看看,“现在我把照片发给我的小弟,让他们保存起来,以防万一嘛。发网上吧,不太好,本地人不知道,我看,还是贴遍苏州的每个角落比较好。这是两手准备嘛。发网上有人删除的,淫秽色情不让发啊。”
东庆信还是那句话,“打死我也不会报警的,我不会报警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
他放了东庆信。有把柄在手,东庆信果然不敢怎么样。听说,他回去还大病了一场。他也庆幸自己没有卸下他一个器官,他克制住了。后果他是知道的,逃亡,进牢房,那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他不会去尝试。
往事如烟。却挥不去。
这一次,命运跟他开了一个玩笑。以为破译了《醉心武学》,自己就能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是绑了一个定时炸弹在身上。有天谴的限制,他再也不敢为所欲为了,做坏事更是不可能。自爆的下场摆在那里。最头疼的是这自爆神功还是顽固的病毒,怎么也清除不了。卸载无法,和血液融合在一起。
这或许也是上天给他一个重新再来的机会。就看他怎么选择了。他不是宰冠,他还没有那么顽固。他从前也是一个好人。中间走了一段很长的弯路。现在不过是恢复原型。做回一个好人。回头,只要肯他放下,就还能重新做人,做一个好人。
要活下去,是人的本能欲望,没有什么比这个欲望更牵动人心。
曾经那么多坏人害自己,但自己还是要做个好人。
就让别人做他们的坏人,自己做回好人。
曾经就是不那么坚定,才做起了坏人的吧。
现在却不得不和坏人说再见了。
他失眠了整整七天。
很多事情终于看通了看透了。做个好人,好好活下去,也不会太困难。
他知道宰冠肯定不会放过他,所以他寄完信,便是离开。
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
他给宰冠的信是这样的:
宰先生,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当你学会灭魔火的时候,天谴也会自动加载,所谓天谴就是自爆。它和你所想所干想连,没法洗白,道德值再高也没用,它有一个良心探测器,良心变黑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引雷上身,自爆而亡。我也是受害者,我没有办法解决。唯一的办法便是弃恶从善,做一个好人。再无其他法子了。我已经决定离开了,就算是我退出江湖了吧。请你也仔细想一下,三思而后行。做个好人吧,真的。我想你看了这封信一定会以为我骗你,说我发神经,但我要告诉你:多行不义必自毙,天理循环,古往今来,饶过谁。你看看历史,有哪个坏人有好下场?都21世纪了,还做坏人,真的有些说不过去了。如果到现在还不知悔改,那真是白活了。勿念。请做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