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拍了他一掌。这一掌虚软无力,魏无羡连晃都没晃一下。
江澄道:“感觉出来了吗?”
看着江澄的奇怪举动,江琬琰立刻想到了什么,她略微苦涩地开口“你……是不是遇见温逐流了?”
“阿昭,你知道,化丹手为什么被叫做化丹手吗?” 江澄平静道,可他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绝望。
魏无羡江琬琰一颗心彻底的沉了下去。
他自顾自接下去道:“因为他那双手,可以化去金丹,使人永不能再结丹,灵力溃散,沦为一个普通的人。
“而一个普通的仙门后人,也就是一个废人。一辈子只能庸庸碌碌,从此再也无法妄想登顶了。 “阿娘和父亲,就是被温逐流先化去金丹,没了反抗之力,再被他杀死的。”
“……”呵,好一个温逐流。
魏无羡思绪一片混乱,茫然无措,喃喃道:“……温逐流……温逐流……”
江澄冷笑道:“温逐流、温逐流。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可是,我要怎么报仇?我连金丹都没了,从此都没法结丹了,我拿什么报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琬琰直接抱住江澄,手抚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可她自己也已经掉泪了,阿爹阿娘,是该多痛苦。
魏无羡跌坐在榻边,看着状似疯癫的江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江澄是一个多好强、多看重自己修为和灵力的人。
而如今,化丹手一击,将他的修为、自尊,复仇的希望,通通击成了粉碎!
江澄疯子一样地大笑了一阵,躺回榻上,推开江琬琰,自暴自弃般地道:“魏无羡,你救我干什么?你救了我有什么用?让我活在世上,看温狗嚣张,看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吗?”
恰在此时,温宁拿着一碗药进来了。他走到榻边,还没说话,而那身炎阳烈焰袍已经映入了江澄的眼帘,他的瞳孔刹那骤缩。
江澄一脚踹到温宁身上,踹翻了药碗,黑色的药汁泼了温宁一身。
魏无羡本想去接那碗药,下意识拉了一把惊呆的温宁。
江澄冲他咆哮道:“你怎么回事啊?!”
温宁吓得连连后退,江澄抓住魏无羡的衣领,吼道:“看到温狗你还不杀?!还去接?你想死吗?!”
他虽然拼劲了全力,可双手依旧软弱无力,魏无羡一下就挣脱了。
江澄仿佛这才注意到置身之地,警惕地道:“这是哪里?”
温宁远远地道:“夷陵的监察寮。但是很安……”
江澄倏地转向魏无羡:“你自投罗网?魏无羡你是不是有病?江昭为什么也在?你不是要好好保护她吗?”
魏无羡道:“我不是自投罗网!”
江澄厉声道:“不是?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是怎么救我的?怎么到这里来的?你别告诉我,你求助于温狗?!”
魏无羡抓住他,道:“江澄你先别慌,你清醒点,化丹手未必不能解……”
江澄已经根本听不进去旁人的话了,他已经是半疯癫的状态,掐着魏无羡狂笑道:“魏无羡,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无羡!你,你……”
突然,一道红影踹开门闪了进来,一掌拍下,划过一道银光,江澄脑袋被扎了一针,立刻又躺了回去。温情旋身关上门,怒声低喝道:“温宁,你是有多傻?就让他又喊又笑闹得这么大声?!生怕不被人发现?”
仿佛见到了救星,温宁叫道:“姐姐!”
温情道:“叫什么姐姐!我还没问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大包天?竟然还敢藏人!我刚才已经问过了,难怪你忽然要去云梦那边。你吃了雄心豹子胆,这次谁给你的底气?温晁要是知道你干了什么,还不得撕了你?他要是真的下决心要除掉谁,你以为我能拦得住?”
温宁的脸一片雪白,魏无羡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扫动,温情语速极快,口齿清晰,语气铿锵有力不容反驳,他完全找不到插口的机会。
温情严厉地道:“我念在你出于感激情有可原不多说什么。但是这两个人绝不能在这里久留!你忽然去又忽然走,温晁那边马上就丢了人,你以为温晁蠢到那个地步?他们迟早要搜到这里来的。这儿是我管辖的监察寮,而这儿是你的屋子,被人发现你藏了谁会是什么罪名?你好好想清楚。”
她把利害关系说得这么清楚,就差指着他们的鼻子说你们赶紧滚不要留在这里拖累我们了。
江琬琰咬牙沉默不语,江澄伤势未愈,情绪也极不稳定,虽然说,这样很耻辱,但是,江澄必须好起来。
温宁道:“可是,可是是温家的人……”
温情打断他道:“温家做的事不代表我们做的事,温家造的孽不代表要我们来扛。魏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冤有头债有主,我是夷陵这边的寮主,可我是受命上任,我学医也没杀过什么人,你们江家人的血我更是没沾过手。”
房间里一片静默。
半晌,温情道:“那根针不要拔,这小子醒来就会发疯,大喊大叫外边都能听到了。等他伤养好了再拔,之后赶紧的走。我可不想和温晁打交道,尤其是他身边那个女人,我看了恶心!” 她说完果断出了门。
魏无羡道:“她……这是让我们不能久留,但是可以留个几天的意思……吗?”
温宁忙点了点头,道:“谢谢姐姐!”
门外抛进来一包药材,温情远远地道:“真谢谢我就争气点!刚才你那弄的是碗什么鬼药,重煎!”
温宁被这药包砸了个正着,却很高兴地道:“我姐配的药,肯定好。比我好几百倍,绝对好。” 魏无羡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道:“谢谢。”
江琬琰望着门外,把莲华放到另一边,深深地鞠了个躬。她恨温家的人,可是她也感谢这两姐弟的救命之恩。这对姐弟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个主动伸出援手,都是冒了极大风险的。
江澄头上插着那根针,昏睡了三日。身上的骨头和皮外伤都养好了,只剩下那一道消不掉的戒鞭痕,还有拿不回来的金丹。
江琬琰守了江澄三天。
魏无羡也想了三天。
三日之后,两人告别温宁,魏无羡背着江澄,走了一段路,向一位守林人借了一间小屋子。
这才把江澄头上那根针拔掉了。
过了好久,江澄才睁开眼睛。 醒是醒了,可一动也不动,连翻个身,问一句“这又是哪里”的兴趣都没有。不喝水也不进食,仿佛一心求死。
江琬琰真的很害怕江澄没有求生欲,他害怕下一秒江澄就会想不开自尽。
魏无羡道:“你真的想死吗?”
江澄道:“活着也报不了仇,不如去死,说不定还能化为厉鬼。”
魏无羡道:“你是从小就受安魂礼的人,死后也化不成厉鬼。”
江澄道:“既然死活都报不了仇,那么死活有什么区别。”
说完这句之后,他就再也不开口了。
“我先去做饭”江琬琰留了足够的空间给他们,比起她,这几年和江澄形影不离了解他心思的就是魏无羡。
魏无羡守着江澄。
江琬琰忙里忙外,做完了一顿饭,摆上桌,道:“吃饭了。”
江澄自然不会理他。魏无羡坐在桌边,自己拿起了筷子,道:“你不补充体力,怎么去拿回你的金丹。”
听到“金丹”二字,江澄终于眨了一下眼睛。
魏无羡继续道:“是的,不用怀疑,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拿回你的金丹’。”
江澄动了动嘴唇,嗓音干哑:“……你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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