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

凌玥没有再执着于找到偷项链的人，范知君也没说什么，似乎所有人都对上午的事情失忆了一样，还是规规矩矩的上课，吃饭，做题，放学。

晚上程五月回到寝室，同寝室的同学跟躲瘟神一样躲着她，程五月等她们都洗漱好以后才走去阳台。

她的牙刷和漱口杯单独放在角落，洗脸盆也放在最不显眼的阴暗处。

十一月的水已经有点凉了，她接了一盆冷水，泼在脸上，连带着心也挺凉的。

回到寝室，原本的谈话声音戛然而止，程五月的床位是靠阳台的下铺，她躺在床上，眼睛盯着上铺的床板。

她知道她们刚才是在谈论她，谈论她和范知君。

程五月一夜没睡，第二天天还没怎么亮，她就收拾好，悄悄出了门。

时间还太早了，程五月坐在操场边的阶梯上，看着跑道发呆。

有一个人影，远远朝她跑来，直觉告诉她是范知君。

果然是他。

范知君这么早就起了？在着坐着干什么？不怕冷啊？

程五月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冷，范知君在她旁边坐下来，程五月又朝一边挪了挪。

范知君干什么？我身上有汗臭？

范知君还在自己身上闻了闻，

范知君没有吧，我都还没开始跑步呢！

程五月范老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同学误会你了。

程五月低着头，小声说道。

范知君沉默了会儿，拍了两下大腿。

范知君其实没什么，都是青春期的小孩子，是我自己处理的不对，跟你们没关系。

程五月不对，跟我有关系。

程五月突然抬起脑袋，她一夜没睡，眼睛布满了红血丝，天色渐明，映得她的脸没有一点血色。

看着挺惹人怜的。

范知君有什么关系？做什么事情都是我自己决定的，跟你这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关系？

程五月都是因为要帮我，所以才这样……

范知君唉，

范知君叹了口气，又站起来，顺手揉了一把程五月的头发，

范知君你还太小了，脑子里总是装一些有的没的。我帮你，是因为我是你的班主任，我要对你负责，我知道你想要读书，我也知道读书对于你的重要性，所以只要有机会，有可能性，我都会帮助你，争取到学习的机会。我帮你的那些，也都是我力所能及的，谈不上多大，你好好学习，后年考上大学，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程五月范老师，对不起。

程五月仰头看着范知君，范知君的手还放在她的脑袋上，他也低头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

范知君不用说对不起，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所有的后果我也都设想过，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我还要谢谢你才是。

程五月谢我什么？

范知君收回了手，转身往他的宿舍走去。

范知君你猜。

程五月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还留有那个人手上的余温。

他们两个人都没有想到的是，昨天的风平浪静，只是今天暴风骤雨的前兆。

从清早开始，整个校园里都在传程五月和范知君有着不正当的师生关系。

有人说，范知君父母双亡，从初中时候起就开始自己挣钱供自己上学，为了让程五月能够继续读书，他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给了程五月的爸妈用去还赌债，也买了程五月的自由，范知君其实从程五月爸妈那里把她买了过来。

有人说，程五月本来要嫁给镇上卢大富的傻儿子的，是范知君一个人跑到她家里把她救了出来，要不是这一波英雄救美，程五月早就嫁人看，估计现在都怀上孩子了！

有人说，程五月曾经在范知君的宿舍里留宿过，他们路过教师宿舍外时，有看到过范知君宿舍阳台上晾着女人的衣服，那就是程五月的，两个人肯定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有人说，程五月之所以这一次半期考试成绩进步这么多，是因为范知君在暗中帮忙。考试的时候，就是范知君监考的程五月，他故意给程五月透题，让程五月作弊，还故意抬高程五月的分数，要不然程五月怎么可能突然就变得这么厉害！

还有人说，程五月和范知君经常在学校里面约会，之前教师运动会的时候，范知君打篮球，两个人的眼神就不对劲。他们还经常大清早在操场偷偷摸摸约会，今早还有人撞见他们在亲嘴！

……

程五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流言如洪水排山倒海而来，每一个人都对她投来不屑、嘲讽的眼光。

仿佛她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个妓女。

没多久，她就被带到了教务处，同样被带去的人，还有范知君。

教务处主任范老师，你最好好好给我解释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教务处主任很生气，他坐在办公桌前，随手把一个文件扔在桌子上。

程五月主任，我……

程五月要解释，但是范知君挡住她。

范知君主任，这件事情错在我，是我在班级事务上处理的不对，所以才导致现在出了这么多的流言。

教务处主任我今天叫你们来，不是要问责，我知道范老师你的为人，我主要是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不相信同学们口中传的这些话是无缘无故冒出来的！

程五月和范知君都沉默了，该说什么呢？事情的来龙去脉究竟是怎么样的？这样想来，程五月突然觉得，别人口中说的那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错，她确实发生了那些事情，范知君也确实帮助了她那么多。

但就是不对的，范知君只是尽了一个班主任的责任，对她也只是老师对学生的关心，根本没有……没有别人口中说的那么龌龊……

教务处主任怎么都不说话？程五月不说话我理解，但是范老师，你是一名老师，是班主任，你应该知道，老师和自己学生之间的关系不正当，后果会怎么样！这要是让学生家长知道了，你怎么办？

程五月抓紧衣角，用力咬着嘴唇。

程五月主任，是我，都是因为我，范老师并没有……

她还没有说我，范知君又打断了她。

范知君主任，小孩子说不清楚话，我自己跟您解释吧。

教务处主任行，那你把事情完完整整的给我解释清楚，你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影响也不仅仅是你们，还涉及到我们学校的利益，我希望你可以好好权衡。

范知君我知道，

范知君点头，转身对程五月说，

范知君你先回去吧，这没你什么事情。

程五月老师……

范知君没事，回去好好上课吧。

范知君拍了拍她的肩，冲她笑了笑。

程五月回到教室，这节课本来是语文课，现在没有老师，班上吵的不可开交，她从后门进，所有人都停止了讲话，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程五月坐下来，趴在座位上，她听到有人嗤笑一声，说了一句，“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吗，勾引老师的婊子”。

所有人都笑开了，继续高声谈论着。

程五月想捂住耳朵装没听见，但是声浪太大，她挡不住。

李茹说的果然没错，她想，她果然是一个灾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