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止跟我灵修过

【火葬场第一弹。】

七政殿。追击火神的将士们跪了一地。

“这么多人都拦不住……他竟然全身而退？”润玉有些玩味地看着破军，破军面露难色，把头埋得更低了。

太巳仙人气道：“若不是今日有人放水，怎么可能让火神轻易逃脱。”

“陛下，是末将放走二殿下，末将有负圣恩，请陛下责罚。”破军把心一横，抱拳告罪。

润玉眼皮子抬也不抬，薄唇微启，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君威：“破军，为何抗旨？”

“陛下容禀，过去在沙场上，二殿下曾两度救过末将的性命，末将欠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破军，你这是以权谋私，将陛下置于何地？置天界法度于何地？”太巳仙人反诘道，“陛下不计前嫌，任用你们，换来的却是你们背主忘恩吗？”

“陛下！”破军一时汗颜，操着不太熟练的官话道：“末将知罪，求陛下责罚。”

“本座说过，用人不计前嫌，只论德行才干，旭凤预你们有恩，你们投桃报李，这样的忠义，本座佩服。今日法不责众，但此风断不可长，天界自有天界的法度，还望诸位明白。”润玉清亮的声音如巍峨高山，让跪着的天兵天将心头一凛。

“陛下天恩，末将谨遵法旨！”

“起来吧。”润玉挥手赦免了众人，走到破军面前，道：“破军，你身为御殿将军，本座身家性命尽数托付于你，他救了你两次，你虽然只放了他一次，但这人情无论如何也该清了，不然……你该欠本座人情了。”

破军心里一惊，重又跪下请罪道：“末将知罪，绝不再犯。”

“嗯，去吧。”

润玉重重提起，又轻轻放下，着实叫破军心惊。陛下年轻不大，这帝王心术却颇为熟稔，天威难测。

“邝露。”润玉整顿完军务，面无表情地唤道。

“陛下，邝露在。”邝露一直陪着锦觅，如今听到天帝叫自己，想必也是跟锦觅仙上有关了。

“水神仙上受了伤，传岐黄仙官为她诊治。”

邝露惊讶抬头，水神仙上？陛下从不曾如此称她，从来都是叫她“锦觅”或是“觅儿”，怎么如今突然……她有些疑惑地回头，锦觅脸上也是煞白，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是。”邝露应道。

“润玉，我……”锦觅知道他生气了，自己偏帮旭凤，他自然是会生气的，可是他骤然改口，却让锦觅心头一震。她必须要说点什么，润玉一定是误会什么了。

但是润玉显然并没有打算给她这个机会，“邝露，送水神回去。”

“是陛下。”邝露得了令，起身搀扶锦觅，却不想被锦觅甩开了手。

锦觅急急跑到润玉跟前，拦住他离去的脚步，怯生生地说：“你别生气好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不曾……”

“水神何必多言。”润玉转头对着她，眼神却似没有看见这个人一样，越过她不知投向何处。“你做的，和你想做的，我都明白。你对我的承诺，你和我之间的永远，不过就是你一念之间的事情。”

“是我傻，将你的句句戏言放在心上。”

“是我蠢，明明知道你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却还是对你心存期待。”

“是我天真，妄想一纸婚书便是结下婚约，却忘了你与他一同下凡历劫，才是真的天作之合。”

“是我不配，哪怕为你付出再多，除了满身伤痕，我什么都得不到。”

“都是我的错，是我活该。”

他每说一句话，锦觅的脸色就白了一分，左肩上的伤口似乎被她心神牵动，彻骨地疼。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锦觅瞪圆了的眼睛里迅速笼上一层水雾。

“那我该怎么想？”

“相信你对我的好，不是为了顺利拿到九转金丹救活旭凤，是出自真心？”

“本座不是傻子，今日仙上所作所为，已经够让本座迷途知返。”

锦觅本以为她会迎来润玉劈头盖脸一顿责骂，她已经做好准备承受天帝之怒，可没想到等着她的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润玉并没有责罚她，却给她施了这世间最残暴的刑罚——诛心。她下意识地反驳：“不是这样的，我们……我们不是灵修了吗，我对你的好怎么会不出自真心呢？”

“灵修？”润玉眼中闪过一丝伤痛，水镜圣泉边，那曾是他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段回忆，可事到如今，那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他阴寒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恨意：“你又不是只跟我灵修过。”

锦觅惊得松开了手。

他知道？他原来知道？他竟然知道了！锦觅涨红了脸，余光瞥见邝露惊异的眼神，顿时觉得自己像被绑在天柱上公开处刑的重犯，什么颜面，什么自尊，统统被打得粉碎。

这是润玉的心结，他一人吞咽的苦果。他的委屈，他的耻辱，他的怨恨，在说出口的这一刻，终于都爆发了出来。他忍不住这带着恶意的快感，心头郁结的一口气，最终还是不吐不快。

陛下和水神仙上……灵修过了？邝露心头一阵慌乱。怎会如此？水神仙上的态度确实与以往大不相同，但是这么快就……她面上一红，心里却忍不住一阵失落。陛下自从情系水神之后，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仙娥都不再有了，如今他们情意相通，自己哪里还有容身之所呢？

但是面前的两人，却并不是一副情意相通的样子。

锦觅心神不定，脚下一软，不小心趔趄两步。润玉离她如此之近，自然看得一清二楚，可他的身形却纹丝不动。锦觅抬头看着入定一般的他，终于明白这一次，自己究竟犯下了怎样严重的大错。润玉……是嫌弃自己了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瞬间崩溃。

“陛下……”邝露看着夺门而出的锦觅，同为女儿身，她可以想象锦觅的难堪，心里也不禁有些埋怨陛下，不该将这等私密的事情宣之于口。“水神仙上……身上还有伤，这样怕是不妥。”

“召岐黄仙官去璇玑宫。”

“即日起本座寝殿改为七政殿内殿。”

“无诏，水神仙上不得觐见。”

一连三道谕旨，邝露知道，陛下这次真的下了决心。

…………………………………………………………………………

岐黄仙官给锦觅开了帖补血的药，又留下药膏嘱咐仙娥定时给锦觅敷上，只是皮肉伤，跟锦觅前几次那真是不好比，他也松了口气。老是救治身受重伤之人，他的压力也很大，只是……陛下这次竟然没有陪在左右，这倒令他有些意外，不过上意不是他能够揣摩的，纯做不知也就罢了，他诊了病，自然离去不提。

锦觅正在房中修养，却听见正殿里一阵人声隐隐传来，有些奇怪道：“这璇玑宫往日里最是清净的，怎么今日好似多了许多人的样子。”

仙娥躬身答道：“仙上，是陛下说即日起改住七政殿了，那些仙侍们正忙着把陛下往日用惯了的东西挪去呢。”

“七政殿吗……那是历代天帝的住所，他是该搬过去住。”锦觅忍着心头的酸涩，僵着笑脸道。

“是呢，本该一登基就过去，陛下念旧，一直在璇玑宫不肯搬……”仙娥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身为一个小小仙侍，不该妄议尊上。

模糊的双眼突然清明了些，锦觅一低头，挥手遮住了跌落在锦被上的一滴泪，润玉……真的不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