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硝烟

　　孟鹤堂眯着眼睛看着从指缝透过的阳光，小溪旁流淌过的河水，犹如周九良手指下三弦的轻吟。

　　大概时间就是那样的温柔冷酷，强行带走人的悲伤喜悦，将记忆一同冲刷进无底深渊中。

　　看过云麓的山水，看过兴宁的勾心斗角，看过楚馆的脂粉凝香，孟鹤堂成熟的太快了。

　　孟鹤堂接住了一片秋天的落叶，转眼到德昌都已经快要半年了：“九良，我很想知道你帮我是为了什么。”

　　周九良面容愈加刚正，不似伶人该有的温柔秀气。他没回答，只是弹着三弦，偶尔变幻个曲调，看起来有些紊乱。孟鹤堂便叹道：“我不问了，你要害我早该下手了。”

　　周九良才恍如初醒的指尖轻轻挑着弦，他手下的曲子犹如轻叹一样旋旋和温，是在世俗的成熟中偶尔溢出的叹息。

　　秋天是气意风发的少年逐渐淡落的过程，将夏天的烦躁轻轻剔除，然后狠狠用冰雪掩埋。

　　“先生，曲听够了，你该回去了。”

　　“好。”

　　枯脆的落叶在孟鹤堂脚下碾碎成齑粉，意料之中看得到九华和尚九熙在湖旁边发呆，九华心境禅定，两手搭在膝盖上捻着佛珠。尚九熙在他旁边也凝望着湖水，眼眸也是出乎意料的柔和，哪里还有当初的太阳炎热烦躁和急切。

　　孟鹤堂略微吃惊，但是始终没有去打扰，只是泛起轻微的波澜。果然半年内，大家好像都长大了。

　　张云雷回来的时候，秦霄贤没少一番奚落：“你这半年内都死哪去了？”

　　“去。”张云雷伸手推了一把秦霄贤：“德昌最近要再度和匈奴开战了，郭抉担心孟哥造反，特意要把兴宁所有的人都带去前线呢。”

　　说罢，张云雷在所有人中间摆开一张地图。

　　德昌目前有两个城对着匈奴的断涧，分别是东莞城，东洛城。一旦攻破匈奴的断涧，便犹如打开了匈奴防御的大门。

　　“东洛离断涧是最近的，相对不过几百米，但夜间偷袭这种事情并非不会发生。东莞在东洛西南方向也是几百米，却有一条小道可以攻打断涧，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

　　曲追诺披着金帛，有些玩味的勾着鲜艳的红唇：“两面夹击咯，郭抉显然会在东莞，让我们去东洛，为了让我们不会造反，他一定有所防备。”

　　“不错，此次太子郭启林也要跟我们一同出征，但是郭启林要求带走周瑾若。”

　　众人唏嘘，周瑾若先是吃惊，然后抿唇：“我跟着去就是了。”

　　张云雷见周瑾若面色并无变化，安慰道：“不必担忧，郭启林有太子妃，并且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乍然。

　　周瑾若扶了一下桌子，身体一晃，孟鹤堂无声的伸手稳了一下她的后背，指尖一温，孟鹤堂抬眼望去，曲追诺正俏皮的用涂了丹蔻的手指搭在了他的指尖，轻轻点动。

　　孟鹤堂收回了手，并且挪开了目光，并没有意料之中的反应，孟鹤堂眼眸依旧沉静，甚至隐隐可见平静下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