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咽喉结,按耐不住心里氤氲的焦躁。
听得出来,他很生气。
王源暗忖道,幸而这不是在西京,没有那么近的距离,否则易烊千玺就算是再在桑榆林大桥上丢了半条命,也依旧会不管不顾地跑回去。
含着怒意,却并不能立马就见到她的人。
易烊千玺在意极了。
席文怀好整以暇地望着我,锈红色的舌尖舔了舔唇瓣,而后贴到我的手机旁轻轻一笑:“易烊千玺吗?”
我的后背一下子绷得笔直笔直。
从来没有过这样强烈的感觉,左心房的血液流通很快,快得要跃过了胸口撕裂我;又好像走夜路的时候看见了灯塔,却在回头的时候猛然瞥见一只狼。
然而豺狼就在我的耳边。
狞笑着拿长臂困住了我。
“易烊千玺是吧,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席文怀,很高兴,在今天认识你。”
“谁啊?席文怀?”
即使没有外放,王源也依旧能辨出男人的声音,他轻轻问了一句,正对上易烊千玺阴婺的目光。
“请离……”一只手伸过来,死死捂住了我的嘴。
席文怀竖起食指到嘴边,看着我:“嘘——”
“别那么着急,易烊千玺他还没和你说话呢,”舌尖抵住上颚,他幽幽地笑了,“看来我还没有火到能让易烊千玺知道我的地步嘛。”
“不过没关系,我也没有向你介绍我的必要,我想,更重要的是,你打电话过来……是怕你这个小女朋友给你惹祸吧?”
“……”
停顿了十几秒。
静默,静默,再是静默。
我拿着手机的手有些酸痛,竟不知易烊千玺是挂了电话,还是在听。
只是觉得这时间久到凝固,凝固到只有席文怀的呼吸喷在一旁,我才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易烊千玺漠然的态度让席文怀有些不满,他俯首略点点头:“不说话,没关系,红嘛,对不对,也是该段穗那个傻子看上的男人,有点架子。”
他的掌粗厚宽大,罩得我压抑,可是又连香奈儿的味道都那样清晰可闻。
秦姂和秦姣扑着要过来,却被席文怀授意的经纪人拦住了,提起段穗时,他眉眼间还用着那般得意的样子看着我。
我被捂住了嘴,心里明白,他是要弄疼我的心而达到刺透我的目的;他要告诉我,易烊千玺都不会为你说任何一句话,今天的事都是你为你的偏执自私付出的一点点代价。
还给段穗,还给段穗是他要求我唯一一件赎罪的事。
那一头依旧沉默,而我站在原地,从未挣扎,看着席文怀逐渐变成被动,比谁都冷眼,又比谁都淡然。
席文怀说:“你放心,今天我们吃饭的事我已经警告过她了,餐厅也被我包下了,不会有人拍照片,也不会有人拿着她的视频找你的麻烦。”
他顿了顿,还想让易烊千玺多陪陪段穗。
仅仅是须臾,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那个傻子不带一点心眼,易烊千玺一定比他还要喜欢她,多嘴了反而让易烊千玺觉出他喜欢段穗来。
眼前这个不哭不闹、惺惺作态的蔺书灯却是令人没来由的生厌,他撇了撇嘴,松开了捂住我的手。
“不过,像蔺小姐这种品行不端的女人,我估计易少你也没少吃过苦头吧,身在外地还要提防着她使什么手段,真是,真是心力交……”
“蔺书灯,说话。”
易烊千玺忽然开口唤我,越过了席文怀,厌厌地,还带着一丝隐忍,“跟外人吃饭,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
席文怀的眼神变了又变,面色不善地看着我,讥讽道:“外人?”
他是外人,难道蔺书灯就不是外人了吗?
听到他说“外人”的时候,我握着手机,表面上的平静无波却已经掩盖不了心内止不住的抖,一道门内的种子就堪堪从土地深处发了芽。
他是在反驳席文怀吗?
为了我?
干涸的河床有了片刻初雨的氤氲,却又在这个念头萌芽的时候被我扼杀。
他维护我,只不过是为了在别人面前不丢他的脸罢了。
“理亏了?”
他冷笑。
他没忘。
一张脸,两个人用。
是他签合同的时候,连带着这句话一并让经纪人传达给了我。
要我背熟了合同上所有的条例,尤其是不要单独和男性艺人一起,避免有工作以外的炒作和谣言发生。
他是时代峰峻的顶流,九木德传媒的法/人代表;而我仅仅是瑞娱的不入流艺人,在天南大学里还流传着我这辈子都洗不掉的传说。
泥沼和甘泉的隔墙相望。
而今他称呼席文怀为“外人”,不外乎维持在别人面前貌合神离的合同关系罢了,我永远是那个一成不变的乙方,是那个一旦违约了就要支付天价违约金的乙方。
我摇摇头,甩开了脑海里自欺欺人的可笑想法,淡淡地回他:“没有。”
没有理亏。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了。
明明每一条合约我都烂熟于心,却偏偏在今天妥协,说给他听么,自己又觉得自己卑劣可笑。
他深思着什么,我只能听见他那一头并不明显的嘈杂声。
问我现在在哪里,我打量了一下这个偌大的西餐厅,正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却被他打断了:“站在那里,不要动。”
“为什么?”
还要派人过来取证,以此来要求我付违约金吗?
那么,我属实有些不愿意了。
刚要开口告诉他并不是我违约在先,却听见他一句“到了”,随即大门被推开,傍晚的霓虹灯里便走进来几个人,晚霞在玻璃门上折射出一道缱绻,懒懒打在王俊凯的脸上,衬得他柔和静谧。
然而脸上却是一副疲惫倦怠,刘海散乱在眼前,一下子就从那边看见了我:“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席文怀舔了舔嘴唇,眯起眼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慢慢走近的王俊凯,“嘶”了一声,撇过头不怀好意地笑到:“易烊千玺,我不过是和蔺书灯一起吃个饭聊聊天而已,怎么就能到这么严重的地步?”
“约别人的女朋友吃饭,你挺有雅兴的。”王俊凯走到秦姣的身后,和小马哥一起把席文怀的经纪人架开,就势挡在我面前。
席文怀出言讽刺:“我约她,她不也是一样出来了吗?”
“你胡说!明明是你用……”“哎。”
我出声,示意秦姂不要再说了。
“你看,她自己也承认了,不是我单方面愿意的吧?”
“跟王俊凯走。”他冷冷的,在我的耳边低沉沙哑。
有那么一秒,我忽而有一点想要爆发的冲动,微乎其微的难受在不经意间就变得血流不止,我对上席文怀得意的眼睛,酸涩的液体流过眼眶,刹那间变成一块朦胧,遮蔽了我的瞳孔。
这算什么。
这算什么。
指甲攥进了肉里,我轻轻咬着牙。
我是犯/罪了吗?
为什么在所有人的面前,我要像一个犯人一样。
被押解进来,又要因为他被押解出去。
蔺书灯,在他的眼里,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卑贱。
你又为什么要自作自受,用他的名字堵上这一次的尊严,对,自作自受!
我幡然醒悟,全都是自作自受!
是你自己要讨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是你自己甘愿被别人绑缚起来;是你自己在他面前像个小丑。
所有一切都是你自己自找的,蔺书灯,是你放不下他,是你自己让自己坐在这里被/人/鞭/笞的。
不怪他不爱你。
我仰起脸,把那些将要溢出眼眶的东西全部憋了回去。
“蔺书灯,不要给我添麻烦。”
他下狠心说了最重的话,没有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