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机

正在开学前夕，嘉林的郊区发生了六点八级的地震，仁和征用了离仁和最近的嘉林附高的操场，搭了临时救灾帐篷，派了医务人员。

校长自然把这项活交给了庄予曦，庄予曦也自是毫无怨言地接下来，毕竟只是统筹规划嘛……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曦哥！”

“曦教授！”

庄予曦最后对了一遍设备和各项资料，刚签好字递给工作人员就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地一回头就看见了那些……故人。

庄予曦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老师。”林丹旋从人群里走出来：“我是这次的负责人。”

“好。“庄予曦把资料递过去：“一个小时后开始进伤员，好好干。”

跟以往的救灾一样，庄予曦一直在现场连轴转；可是又跟以往的救灾不一样，庄予曦不再是医生，不再是主任，只是后勤。

林丹旋在手术与手术中间看着在操场上搬水的老师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年那么骄傲的老师，如今却放下了手术刀，离开了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事业。

可是她站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在发光。

次日，庄予曦在办公室开会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进。”坐在主位上的领导喊道。

林丹旋推开门，整个人狼狈不堪，身上的白大褂有血污，也有泥泞，唯独手上捧着的那一件白大褂，清清白白，一尘不染。

“老师。”林丹旋一开口眼眶就红了：“徒弟……学艺不精，能不能请您回来帮忙？“

庄予曦站起身，眼神有些复杂，轻声道：“以什么身份呢？是你的老师？还是曾经的大主任？“

林丹旋低头看向白大褂：“以曾经的医者。您的母亲说，一朝为医者，终生铸医魂。”

庄予曦愣了愣，大步走向林丹旋，抖开他手中的白大褂穿在身上，向外走去。

“曦哥……”小护士看着庄予曦披着白大褂来都要哭了。

“哭什么！”白衣执甲，灵魂深处的庄予曦重新出现，一声吼定了所有人的心神：“一组二组分流、三组四组五组六组七组护理、八组九组进手术室、十组机动！”

“收到！”

三台创伤手术从下午做到天亮，十月有余，医师手中柳叶刀锋利如旧，光芒依旧。

早上七点，庄予曦揉着脖子回了教室宿舍，准备冲个澡，手里的白大褂也已经布满了鲜血和泥泞，整个人也早已狼狈不堪。

“庄老师。”不断有老师朝她点头示意。可庄予曦实在是失了力气，只得堪堪颔首作罢。

“妈。”打开房门，应该在国外的庄晞辞站在房间里。

“你怎么回来了？”庄予曦累得够呛：“不是在国外吗？”

“昨晚回来了，听到风声我就赶来了，您别太累了，我来帮忙。”

“我先冲个澡，你给我叫个外卖。”庄予曦把手机扔给庄晞辞：“顺便给你爸打电话让他给我送俩充电宝来，要能充太阳能的。”

庄晞辞把外卖点了，又给秋皓轩打了电话，然后又找了庄予宸：“舅舅，帮我个忙，给我办个行医资格，我现在在附中，嗯回来了。”

庄予曦吃了饭被庄晞辞摁在房间里睡觉，自己去了临时帐篷帮忙。

“哥！”庄晞辞穿着白大褂跑过来：“我帮我妈顶会儿，行医资格办下来了，我妈在睡觉呢。”

“那你进手术室。”林丹旋指了一个帐篷：“所有超负荷且难度不大的都会送到这里，但是也有可能把你薅回主院区，毕竟那边重伤多。”

“没事。”庄晞辞把口罩戴上：“我机车在外面，不怕堵车。”

抢救持续到傍晚，终于能歇口气，庄予曦递了一根烟过来：“要么？”

庄晞辞愣了愣，接过来点燃了。两个人咬着烟，都没有讲话。隔着火光与浓烟，庄晞辞看到了庄予曦平静下的所有纠结与挣扎。她的母亲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后来却被儿女情长绊住了脚；她的母亲是癌细胞的敌人，可如今，却不敢拾起那把柳叶刀。

可是她的母亲生来就是医者。

就算是十个月没有碰柳叶刀，但刻进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变。

“妈。”庄晞辞哑着嗓子叫。

“怎么？”庄予曦吐出一口烟，看向庄晞辞。时间真快啊，她的女儿也这么大了，可她还是记得她花了快二十个小时费劲力气生下她，第一次抱到她的样子。

“您回去吧。”庄晞辞抱着腿：“回到您该去的地方去。”

“怎么说？”

“当局者迷 旁观者清，您自己都没有发现您在手术台上是怎样的存在。您当老师当的不错，但你不属于三尺讲台，您永远属于手术台和柳叶刀。”庄晞辞慢慢抬起头：“虽说做人从不需要被定义，您若执意我们也会支持您，但是……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我优秀的母亲日渐消沉。

我舍不得难得的医者就此陨落。

我也舍不得……看见您痛苦。

于我而言，您是母亲，是家人，也是前辈，我不敢赌。

总相信，恒行的时间亦会在某一刹那肃然停步，默立于天地，为生命郑重镌下一碑凝厚的记文。久别重逢的陌生人，终得共享的私心事，驱散怯懦的出征曲，疲惫难当的再启程。此去峰峦叠嶂，雨雾缭绕。虽入满眼沧桑，却是人间正道。莫思进退，不问去留。且惜，且行。

（🐑了瘫在床上，为了防止烧傻了浅更一篇，昨晚烧到四十度退烧药都退不下来😭跑去社区门诊医生又开了别的退烧药说再退不下来赶紧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