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五章？

 天牢里阴冷的很，虽然常年燃着炭火，未曾熄灭，可狱中的森森寒意从未减少过。架上的炭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伴着囚犯受刑的惨叫，令人胆寒。

       赵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跟着的狱卒都忍不住抖了抖，他却毅然不动，狱卒忍不住心中感叹着：帝王之尊啊。

      “苏轼这几日如何？”似乎是不经意一问，狱卒却知道要认真回答，他立马站直了，毕恭毕敬地答道：“苏大人这几日也没什么，除了要了几次笔墨纸砚和游记，也没什么了。”

      赵祯诧异的挑了挑眉，看来他指的这个驸马，不只是心大，胆子也很大。之前的曹评也好，可惜了阅历太少，他也曾进过这天牢，明明是武将子弟，偏偏学着建安风流那一套，虽不曾被吓得一颤，可额上的冷汗着实是让人觉得........

       可惜了。

       曹家的下一代，可惜了。

       “笔墨纸砚？他要这些做什么？莫不是要写罪己书？”狱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赵祯的神色，可帝王神色自若，他一介平民实在揣摩不了帝心。

       无奈，狱卒谨慎回答着：“小人也不知，只是瞧着，苏大人似乎是在写诗。”

        “哦？写诗？”赵祯的好奇心被勾起，原本他只想看一眼就走的，毕竟这次苏轼真的让他生气了，哪怕徽柔恳求，他也只想稍微减轻惩罚。

       可如今么，他倒是觉得这苏轼很有几分意思，在狱中写诗？颇有闲情逸致，难道他不知外边儿的家人都在为他火烧眉毛吗？

        牢狱中昏暗无比，唯有一个小小的窗口，一点阳光从那里进入。一盏油灯，一份纸墨，苏轼的小桌子上就那么点东西。

       此时他正在坐在桌前沉思，也不算沉思，只是看着纸张发呆。狱卒打开了牢门，苏轼连头也不抬，自顾自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面前的纸张被赵祯抽走。

      一作：予以事系御史台狱，狱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故和二诗授狱卒梁成，以遗子由。

二首?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忘身。

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

是处青山可埋骨，他年夜雨独伤神。

与君世世为兄弟，更结人间未了因。

柏台霜气夜凄凄，风动琅珰月向低。

梦绕云山心似鹿，魂飞汤火命如鸡。

眼中犀角真吾子，身后牛衣愧老妻。

百岁神游定何处，桐乡知葬浙江西。

狱中闻湖杭民为余作解厄斋经月，所以有此句也。

朱邑葬桐乡。

犀角，杜琮事。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赵祯搁下纸张，随便找了一处坐下。苏轼一顿，却无话可说，能说什么呢？事到如今，他再是洒脱，也做不到了，父母、弟弟，徽柔......他们都因为自己在着急上火，可这一天总是无可避免。

           他在牢狱里，说不颓废，怎么可能。

            “呵，”苏轼苦笑着，抹了把脸，胡渣都长出来了，刺手的很，“这朝堂上的事，我属实是不懂了。”

          赵祯嗤笑，这朝堂向来是瞬息万变，哪里那么容易能琢磨透的，当是读书么？“被自己人当茅使，结果把柄被人捏在手中，差点儿祸及家人，这次，你可长了教训？”

          “长了。”

          “后悔嘛？”

           “不后悔。”

           赵祯本来老神在在的，谁知苏轼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为何？”

         苏轼转身，坚定的声音铿锵有力：“官家支持变革，大家都知道，可一昧的革新真的好么？旧的难道就没有好的东西，革新应当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更要慢慢来，不然山河不稳。”

         “接着说。”赵祯觉得有几分道理。

          苏轼受到鼓励，腰身挺直了些：“其实有些官员坚持旧党，不单单是因为家族利益，大家都是朝廷的官员，生在大宋，长在大宋，入朝为官，都是想让国家更好。旧的固然有不好，可如今山河稳固，冒然革新，太过激进，只怕引起反效，官家不若慢点来。”

        赵祯细细打量着苏轼，他知道苏轼有才，但只觉得是文学上，不曾想政治上也不错。不过，哪怕想放过他了，还是要逗逗他！

       “说得不错，但是哪怕我要杀了你，你如今也不后悔嘛？”

        苏轼呼吸一滞，气氛登时凝固，赵祯饶有兴趣的看着苏轼，可他只是慢慢坐了下来，然后说：“可否让我见家人最后一面。”

        “我的乖女呢？你怎的不提及她！”赵祯生气了！居高临下的看着苏轼，面色不善：“你莫不是因为我，心中怨她？”敢说是，我现在就让你见阎王！

         “自然不会。只是还是别见了，我怕看见她掉眼泪，更怕我见了她，就更不舍得死了，到时候她如何能放下我，再找个好郎君。”可我就是觉得，除了我，没人能比我更与她般配。

          说是找个好郎君，心里确实滴着血说的，怎么舍得呢？巴不得日日与小娘子好，只是想着她日后有旁人相伴，就恨不得把那人生吞活剥了！

赵祯满意了，这还差不多，算了，不逗他了：“好了好了，逗你玩的，我问问你，还想呆在这朝堂吗？”

        “有点吧，但更多的是疲惫。苏某其实不擅政治，更讨厌汲汲营营，萧然于山水间更适合我，只是徽柔......”

“徽柔没事，她也喜欢，这次你本就获罪，既然你有这个心思，那我就将你贬出去，想去哪里玩儿，修书一份给我，接着贬。只是你走了，总要有人替上。”

诶嘿！一提这个，苏轼就有话说！

“臣的弟弟苏辙，虽年少，可论及政治，他比我强，臣推荐弟弟苏辙。”

“好，就这么定了，兄债弟偿。”

当天为了苏轼奔走，焦头烂额的苏辙接到了一封信，知道是哥哥的，欣喜如狂的打开。

阿辙，阿兄的好弟弟！交给你了，为兄和你兄嫂出去玩了！

苏辙：？ ？！嘛呢？嘛呢？几个意思？

苏辙打开，再关上。打开，再关上。好，再看一遍，嗯，没看错，是他那个倒霉哥哥的笔迹。他细细思索一番，先是欣喜哥哥获救了，然后反应过来，我特喵的心态崩了啊！烂摊子就这样甩给我了？！

你自己和嫂子出去游山玩水？！

哥哥！你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