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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主子等于疯狗

银烛泪(中篇)

  因着新皇后的身子不好,这场声势浩大的封后大典完完全全依着汀书颜的性子,不拘时辰,不拘规矩,她不喜欢的礼节全免,令她疲惫的贺词也可免听,就连接受朝臣贺拜的那段路,都是坐着软轿过去。

  

  殿前长长的台阶她连看着都觉着累,索性在软轿上眯了一会儿。

  

  随着软轿晃荡了许久,还是没有到头,不过她却看见了纾寒和固言的身影,她微微直起身来,朝着他们微微一笑,没做停留,擦身而过。

  

  看来,重千情说话还算数,她没了后顾之忧,从袖口拿出依澜儿给她的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她都没有犹豫,就把里面的药丸儿塞进嘴里,嚼了嚼,不苦也不甜,涩涩的,说不出什么味道。

  

  她把手搭在软轿上,那空盒子便从她的手中滑落,骨碌碌的滚到了角落。

  

  终于到顶了,这富丽辉煌的正殿衬得人愈发渺小,她胸口闷闷的,嗓子里也像堵了一口血般的难受。

  

  重千情身着黑色的绣金龙袍,坐在殿中的龙椅上,尽显成熟与威严,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用尽了温柔。

  

  他起身欲迎,汀书颜站在殿门前,远远的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自己走。

  

  似乎是回光返照,她稍稍恢复了点力气,脸颊红红的,神色也清明了不少。

  

  她一步一步,脸上带着笑,端做一个皇后该有的的样子,走向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人。

  

  她爱他,可她却从来没有读懂过他,他的野心,他的抱负,他的所思所想,她曾经以为她知他胜过于自己,可她终究是错了,也许他们之间,谁也不了解对方,只是单单动了情,用了情,仅此而已。

  

  走到他面前的路说长也不长,但却仿佛用了一生的时光……

  

  重千情向她伸出手,一刹那,时光仿佛倒流,重千情坐在马背上,是那样的年少深情,他朝自己伸出手,汀书颜回以一笑,缓缓的伸出手去回应。

  

  嗓中的腥甜喷涌而出,终是没能握住他……

  

  大殿里突然变的喧喧嚷嚷,人声沸腾,可在她耳中仿佛滤过了一般,一切都显得那么无关紧要,她看得到他的唇一张一合,唤着的是自己的名字……

  

  千情,抱歉了,今生没能做成你的妻,待来世……

  

  来世,我只会远远的望着你,再不靠近……

  

  ————————

  

  窒息,要窒息了!水从四面八方灌进耳朵,鼻子,嘴巴,无法呼吸!汀书颜满脑子都是一句话,完了完了,要死了!

  

  扑腾了一会,汀书颜彻底没了力气,放弃了挣扎,身体渐渐下沉,她心中暗骂:不是死过一回了吗?怎么又跑到水里了,天杀的,到底想要老娘死几回!

  

  意识渐渐涣散,一只有力的大手猛地揪住她的后衣领,直接把她从水中捞了上来。

  

  紧接着,就被人扔到地上,摔了个七荤八素……

  

  她趴在地上拼命的呼吸,咳嗽,虽然疼了点,但还能喘气儿的感觉真好!

  

  “主子凫水的功夫退步不少啊,这池子再浅点儿,主子没准儿就站起来了!”

  

  这声音!汀书颜顿时连气儿都不敢喘了,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看向说话的人,那是……纾寒!

  

  纾寒被汀书颜的举动吓得一惊,连忙皱眉退了一步,声音高了八度:“我好歹救了你,主子你可不要恩将仇报!”

  

  汀书颜哪有功夫听他说什么,在地上爬了几步直接抱住了纾寒的大腿确认真伪,捏了捏,有血有肉的,啃一口,还挺咯牙的……

  

  纾寒吃疼,掰着她的脑门迫使她松口:“主子你属狗的?!”纾寒拼命的想把自己的腿从汀书颜的手中拽出来,奈何她力气实在是大,怎么拽她也不放手。

  

  纾寒放弃挣扎,他深知“主子等于疯狗”这个道理,索性一动不动,看她还怎么演!

  

  “纾寒~”汀书颜撇着嘴,眼泪汪汪,抱着纾寒的大腿蹭啊蹭:“我想死你了!”

  

  纾寒睨着她,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演的哪出戏,寻思了半天,试探着问道:“主子,你是不是在池子里藏小金库了?”

  

  “嗯?”汀书颜一脸茫然。

  

  “藏了你就跟我说嘛,咱俩谁跟谁,我下水帮你拿,你分我一半不就好了吗,你瞅瞅,现在弄的,衣服都湿了,回去家主非得骂你不可!”纾寒说道一半突然寻思过味儿来了,哀声道:“完了,每次你闯祸,挨骂的都是我啊!”

  

  “家主?”汀书颜好久没有听到这个词了,亲切却又那么遥远:“爹爹……还活着?”她的声音都颤抖了。

  

  纾寒连忙捂住她的嘴,晃了晃她进水的脑袋:“主子你完了,这回你是真完了,你真是胆子大到咒天咒地咒父母啊,这话要是传到家主耳朵里,你就等着挨藤条吧!”

  

  汀书颜被他晃得头晕,可算松开了抱着纾寒大腿的手,纾寒眼疾手快,抽出腿,赶紧跳开两米远,与自己主子拉开距离。

  

  “那个,我给你捋捋哈!”汀书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字一句,吐字清晰,问道:“现在,是万古几年?”

  

  如果她记得没错,现在应该是重千情登基的第一年,取年号万古,万古一年。

  

  “万古?”纾寒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在看二傻子:“这就是主子在水下悟出的道理?自创了个年号?”

  

  “那是?”汀书颜世界观崩塌,越来越确信自己的想法。

  

  “跖陵四十一年!”纾寒无奈,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嘴角,尽量还能在主子面前保持一个忠仆的良好姿态。

  

  我的妈!我死在了万古一年,却在跖陵四十一年活了过来,这不是做梦吧?

  

  汀书颜狠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又拧了拧胳膊上的肉,“嘶”真疼!

  

  完了,主子被水淹了一下,疯了!

  

  纾寒再也不想和这个不靠谱的主子待在一起了,抬腿便走,待汀书颜回过神儿纾寒已经走出了老远。

  

  汀书颜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去追纾寒,她心里止不住的开心:还好,还好,跖陵四十一年,她还没有遇见重千情,爹爹、哥哥、姐姐、纾寒、缠心,他们都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可以重来!

  

  “纾寒,纾寒小可爱,小寒寒~你等等我呀!”

  

  纾寒竖起耳朵一听,走的更快了!

  

  汀书颜湿哒哒的追着纾寒满府的跑,一边跑还一边闹,结果可想而知,二人齐齐跪在了那熟悉的正心阁前。

  

  “颜儿,你都多大了,怎么一天天的还这么闹腾!女孩子家家的,跑那池子里游什么泳,淹着了怎么办!”汀书颜的父亲,汀家大家主汀承俞,恨铁不成钢的点着汀书颜的额头教训:“多学学你姐姐,那是现成儿的女儿家的典范,你怎么就不知道向你姐姐看齐呢?!”

  

  话锋一转,汀承俞又骂到了纾寒头上:“当主子的没个主子样儿,你日日在她旁边也不知道劝着点儿,好叫她收敛些,还陪着她一块儿胡闹!”

  

  纾寒目视前方,一句话也不说,他挨骂都挨习惯了,主子能改早就改了,他劝好使吗?

  

  “你瞧瞧,你还这么个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模样!”汀承俞气的挥起藤鞭给了纾寒一下子。

  

  汀书颜连忙去拦,拽着那打人的鞭子,撒娇道:“爹爹您骂我,都是我的错,您骂我就好了,我最喜欢听您骂我了!”

  

  汀承俞听了这话,胡子翘了老高,扔了鞭子,指着二人道:“你们给我在这跪着,跪两个时辰,长长记性!”

  

  看着爹爹气呼呼的背影,汀书颜感觉幸福极了,爹爹还活着,还是那个样子,刀子嘴豆腐心,隔三差五骂她一顿,现在,一切都回来了,那么的熟悉。

  

  汀书颜跪坐在地,仰着头,憋回眼里的泪,余光扫见纾寒,见他臭着一张脸,跪的板正,明显是生气了。

  

  “小寒寒~你别生气了~”她扯了扯纾寒的袖口,见他不理自己,就又戳了戳他的胳膊,撒娇道:“我保证,下回绝对不做这么危险的事儿了!你别生我气了~”

  

  纾寒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严肃的表情却微微松动。

  

  汀书颜抿了抿嘴,抬起头望着天上慵懒的云,自言自语道:“你知道吗,在水下,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见你们都离我而去,只留我一个人苟活于世,梦里,我苦苦寻找死亡的方法,却无论如何都不得解脱,那段时日,我满脑子都是自杀的方法,好在,最后……”

  

  我成功了……

  

  “好了,别说了,什么破梦!”纾寒的睫毛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仿佛是觉得说的太过,纾寒又补充道:“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除非……是你自己自暴自弃。”

  

  “嗯……”任凭她怎么抬着头,眼眶的泪也再难留住,顺着眼角流进耳朵,泪水流过肌肤的每一寸,她都深深的感受得到,也就是说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真好!

  

  汀承俞不知什么时候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汀书颜身前,侧身对着她,好像是在对石墩子说话:“衣裳都湿了,还在这儿跪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换了!”

  

  “知道啦~”汀书颜俏皮的拉着长音,拍拍裙子站起来就要跑。

  

  一转头,突然想起来纾寒还在那跪着,于是抬腿踢了他一下:“说你呢,你还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走?!”

  

  纾寒回头看她,汀书颜冲他使了个颜色,又偷偷瞄了瞄爹爹,见他不说话,应是默许了,于是拽着纾寒就跑。

  

  熟悉的汀府,熟悉的路,熟悉的花草,她一溜烟儿的跑回自己的小院儿,唤人备水准备沐浴更衣。

  

  院里的人立刻忙了起来,准备伺候二小姐沐浴,汀书颜兴奋的看着忙忙碌碌的下人,却又茫然了,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难道是她常年不回家,汀府早就换了一批下人?

  

  不过片刻,沐浴的东西就都准备好了,她突然有些害怕,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是她的记忆混乱了吗,她推开房门见纾寒还在院中站着,她大声道:“纾寒!你不许走,就在这儿,一动也不许动!”

  

  纾寒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你们,都出去!”汀书颜语气冰冷,目光一遍又一遍的在这些下人们的身上扫过,她拼命的想找出一个熟悉的身影,哪怕一个也好,她也能够说服自己,是自己多心。

  

  可最后一个下人也退出了房间,她还是没能找出一个眼熟的人,她砰的把门关上,倚着门,心惊肉跳的滑坐在地。

  

  身上的湿衣服黏的她难受,她三两下剥了衣服,扔在一旁,跨进了浴桶,失魂落魄的撩着水,然后闭了眼把自己整个人沉进水里。

  

  午后的阳光温暖的透过窗纸,柔柔的撒在水中的花瓣儿上,为它镀了一层金色,汀书颜在水下看着这美得不像话的场景,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梦中。

  

  她和重千情早就在一起了,还曾经拥有过一个孩子,她早就不是少女之身,那么……

  

  她猛地从水中露出头来,伸出胳膊,仔细查探着自己的臂弯,小臂光洁如初,没有一点儿守宫砂的影子!

  

  一瞬间,她慌了!

  

  难道,她没有重生?一切都不是梦?可刚刚她明明见到了爹爹,纾寒也好好的回来了,而且纾寒告诉她说现在是跖陵四十一年,跖陵四十一年,一切都不可能发生啊……

  

  剧烈的头痛使她眼前模糊,熟悉的无力感潮水般的涌了上来,嗓中一阵腥甜,她忍不住咳了下,手心里明晃晃的一滩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一黑,耳中一阵轰鸣,再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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