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对不起他的兄弟

八

“景睿，若不是蔺公子说，我们大家竟不知道，苏兄服了毒药支撑自己！的确只有林殊哥哥才会为了大梁、为了江山社稷这般不顾一切！他究竟有多少事瞒着咱们！”

豫津继续喃喃着：“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奇事！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又是两个极其神似的人，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事发生吗？可，如果是我们的臆想，那，那些事又怎么解释呢？景睿，我很害怕，如果苏兄真是林殊哥哥，那林殊哥哥岂不太苦了吗？他所承受和背负的一定是常人所不能忍受、不能想象的！景睿，你说，这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言豫津柔肠百转，抓着失魂落魄的萧景睿使劲摇晃。

景睿的脑中重叠着一个又一个记忆，从小，林殊哥哥就像天神一般永远是自己的心目中最明亮的偶像！自己发自心底的信赖、仰慕与对苏兄的敬仰、崇拜如出一辙，竟分毫不差！苏兄看向自己的温润笑容与遥远的林殊哥哥对自己热烈张扬的笑居然诉说着同一个信息-关怀和温暖！

耳边又响起豫津结结巴巴的惊呼：“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偶尔听冬姐和聂将军说过什么，‘还好没有那样解火寒毒，否则不但容貌大改，还不能享常人之寿！如今能长厢厮守比什么都重要！’蔺公子说……苏兄也中过……中过火寒毒？而且比聂将军要严重得多！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景睿，苏兄难不成就是冬姐说的‘那样解毒’，所以容貌变了……所以身体不好……所以……苏兄……真是咱们的林殊哥哥！”

言豫津呆呆坐着，一言不发。景睿亦是一动不动，两个人目光空洞望向一个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豫津出声：“那日，蔺公子还说，因为最后一粒救命的药给了你，苏兄发病时，江左盟的弟兄们方寸大乱，蔺公子责备他，苏兄却说，那是他该受的罪，因为他曾经对不起他的兄弟！”

“林殊哥哥……”萧景睿大叫一声，伏案痛哭！

那边，萧景琰自林氏祠堂祭奠回来，虽在人前故作镇定，可，一回到东宫那不可控制强烈的思念、愧疚、痛苦将自己的心塞得满满的，连呼吸都变得是一种负担！他彻底懂得了撕心裂肺的真正含义，简直比14年前还要痛不欲生！他发誓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他的陵墓也好……萧景琰实在受不了了，顾不得外面风雨大作，冲进雨中，任雨水把自己浇得湿透，像一座雕像，一动不动！谁也劝不动，直到列战英请来静贵妃。

静贵妃也同景琰一起只身站在雨中：“景琰，好孩子，母亲知道你心里难过，母亲也难过，在我眼里，小殊就像我自己的孩子！他是林帅唯一的孩子啊！叫我怎能不肝肠寸断呢！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沉浸在悲痛之中，你也不能！因为，小殊不愿意看到我们这样，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那是他的理想！景琰，不要让小殊失望，他希望看到一个坚强的萧景琰，他对你寄予了厚望啊景琰！”

雕像终于有了反应，“母亲，我想去看看他……”

“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去。”

梁帝夜间突然中风，天不亮便驾鹤西去，丧礼后，萧景琰登基为帝，尊静贵妃为太后。其时，梅长苏已经去世半年有余。

这期间的一切变故，让萧景琰发疯的思念、心疼、愧疚、绝望，暂时被小心的封存在自己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不敢去触碰。一切都尘埃落定夜深人静的时候，萧景琰此时看自己身上的龙袍，格外刺眼，更加思念那个为自己竭尽全力，耗尽心血的好友。趁着月色，悄悄带列战英出了宫门，直奔苏宅。苏宅，是唯一能凭吊梅长苏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那人存在过的痕迹。萧景琰觉得能见到苏宅里随便一个人都会无比亲切，似乎，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

在他抬腿迈上台阶的时候，一抹清丽映入眼帘，萧景琰顿觉心里一痛，颤声唤道：“郡主！”

霓凰面色憔悴，身形消瘦，一身女儿装，见到萧景琰飘飘下拜，全没了南境女帅的英姿飒爽，完全一副弱女形象。

“陛下。”

景琰忙用手相搀，眼里痛色更浓：“霓凰……来看小殊么？”

听萧景琰这样说，霓凰便知他心已了然，不觉泪眼婆娑，一声“景琰哥哥……”就再也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