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界限

“孽障，竟敢出手伤人，给我狠狠的打。”

此刻，蓝家的戒律堂外跪着一个清瘦的人，她身后的两名蓝家弟子手持粗长的戒尺，毫不留情的打在了她身上。挨罚之人忍受着戒尺之痛，依然跪得笔直，眼里满是坚毅和倔强。

这样的人儿不是那为爱失了“智”的蓝忘机还能是谁？

而同样被她气得失了“度”有资格责罚她的人，在蓝家只有两个。第一个自然是蓝家家主，蓝忘机的亲哥哥蓝曦臣。而另一个嘛，当然是把他俩从小养育到大，二人的亲叔父蓝启仁是也。

蓝启仁，一个在蓝家备受尊敬的长辈，他蓄着长长的黑山羊须，不过绝对不老也不丑。他的身上有三大特点，迂腐、古板、严师出高徒。在他兄长青蘅君早逝后，接管族中事务，并将两个侄子侄女抚养成人。

这蓝曦臣也不负他望，成年后便接管了蓝家宗主一职，也算是少年得志，扬名姑苏之外。这点倒是和小江宗主颇为相似。

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就算蓝曦臣再完美，在有件事上，蓝启仁心里也是对他颇有意见。那就是他对妹妹的宠爱过了头。在多说无益又阻止不了的情况下，蓝启仁只能选择闭关不见。若不是有温家火烧云深一事，他也不会那么快出关。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出来没几天，就被自己的二侄儿气得不轻。要是现在蓝曦臣在，他定要好好问他，这几年到底是如何管教的妹妹？

不过蓝老头可能被气得忽略了最重要的点，若此时蓝曦臣要在的话，那蓝忘机也断不能跪在这里任人抽打。

这人啊，一经念叨，说到就到。果不其然，山门口刚听到来龙去脉连忙赶到的蓝曦臣，再看到妹妹跪着受罚的这一幕，心疼之情溢于言表。他极力控制住心绪后，先是撤退了蓝家弟子，后又在叔父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蓝启仁脸色瞬间堪比锅底，胸腔一股火焰升起，最后实在没忍住，一口老血喷泻而出，他指着蓝忘机“你”了半天竟也吐不出第二个字来，终是多年的涵养气度付诸东流。

蓝忘机虽然没被打出血，却愣是被自己叔父弄得有些愧疚不安。她想着亲自去赔罪，刚一起身就被人打横抱起。蓝曦臣回头道：“叔父，忘机现在受不得惊吓，曦臣就带他先行离开了。”

蓝启仁捂着胸口，望着蓝曦臣抱着蓝忘机远去的背影 ，突感自己的头也隐隐作痛起来。

“兄长，快把忘机放下来。”

蓝曦臣抱着蓝忘机一路往冷泉的方向走去，“忘机又肯认我这个哥哥了？”

“认不认又有何区别？你害了魏婴又把我关起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那我放不放你下来又有何区别？”

蓝忘机自知挣扎无用，生气道：“忘机早已不是孩童，请兄长自重。”

蓝曦臣驻足在原地。

自重二字，深深的印在蓝曦臣的脑子里，痛却直达心底。他在想，若不是心有了寄托，他还要深陷于此多久？

停留也是片刻，蓝曦臣继续前行着。“如今忘机长大了，就让兄长最后一次这样抱着你走吧。”

“阿婴哥哥，你等等我。”

不知道是真的跑得太远，还是因为摔倒后的疼痛使得距离感觉很长。白云冲上前抱住了魏无羡。这一刻，她抱的就是她的全部。

魏无羡没有回头，他想让白云自己放手。

“阿婴哥哥，我舍不得你走。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快就离开？”

魏无羡一向不喜欢离别的画面，“我说过，我随时会走。”

眼里噙着的泪珠马上就要掉落，白云连忙别开了头。她的侧脸贴在魏无羡的后背上，忍着哭意道：“我知道，我还知道每天晚上你是特意给我讲你和湛姐姐的事。可怎么办啊？白云还是想和阿婴哥哥在一起。”

“趁你现在还小，我们相处得时日也不算长，想忘还来得及。”

“可我不想忘，阿婴哥哥，白云会快快长大的，你可不可以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不介意你和湛姐姐感情深厚，你也不用介意我的感受，我会很听话绝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就让我跟着你吧。”

“她介意”

感受到白云抽泣的身体，魏无羡拔开了她的手，硬着心说道：“我最烦别人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你马上给我回去听到没？”

白云用袖子抹干了自己的眼泪绕到了魏无羡面前，“我没哭，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脆弱。我要让阿婴哥哥永远记得白云笑着的样子。”

少年红着眼却努力的要挤出个笑容，这倔强的模样倒是像极了某人。

魏无羡的眼里充满了柔光，情不自禁有了笑意，连带着看白云的眼神也温和了起来，“我永远记得你笑着的样子，很好看。”

“阿婴哥哥，白云是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天空不是很蓝，一阵风散去了一些阴霾，风过后依然是一阵沉默。

白云背过身子，抬头望了一会天。再转身面对魏无羡的时候，明媚笑意发自肺腑，正如初见。

｛我叫白云，蓝天白云的白，蓝天白云的云｝

魏无羡摸着白云的头，轻声道： “听话，回去吧。”

白云没敢继续看魏无羡的眼睛，她怕再多看一下又会忍不住。她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枚玉坠吊穗 “这个挂在阿婴哥哥的笛子上，就当作是纪念吧！”

那是一枚玉兰花状的玉坠穗子，不知为何，魏无羡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白云见魏无羡没有接，生怕他不会要，“阿婴哥哥不要嫌弃白云眼光不好，店里的老板说玉兰花品质高洁，象征世人对美好爱情的向往，我当时脑中一下就想到了阿婴哥哥口中的湛姐姐，所以觉得你肯定也会喜欢这个。也希望你不要拒绝，这玉坠本来就是用你给我的银子买的，就当......就当是借花献佛吧，嘿嘿，白云好高兴，和阿婴哥哥在一起又会了一个成语。”

白云低着头自顾说着，不再管对方的反应。直接把穗子系在了魏无羡腰间的笛子上。等她弄完后还是忍不住一头扎进了魏无羡的怀里。

这个人，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了。

白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回来的，她只记得走着走着天空下起了雨。可她突然不想躲雨了，就这样吹着冷风淋着雨心就不会那么难受了。雨越下越大，白云感到呼吸有些不顺畅，最后只得跑着回家。她打着寒颤去到衣柜前，想早些换下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因为身子不稳，撞到了衣柜，一套黑色衣服被晃落了下来。那是魏无羡落崖时穿过的衣服，因为有划痕，白云洗过之后就算缝补得看不出痕迹，也不见他再穿过一次。

｛“那白云想让哥哥送你什么？”

“白云有和阿婴哥哥的回忆就够了，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祝哥哥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阿婴哥哥也放心，白云也会每天快快乐乐的生活。” ｝

睹物思人就是这么不经意间的伤人，白云抱着衣服终于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