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忘川，逃婚

日头还未完全升起，天还是蒙蒙灰的，我浑浑噩噩起身，摸到桌边，提笔便是那熟悉至极的飞白体。

我松了松手指，写出的字虽不成样子，好歹不是飞白体了。

“小鱼仙倌，等我忘了一切，忘了旭凤，也忘了从前的你，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我忘记了一切，你就不可以再骗我了，你要好好待我。”

“我给你一个机会，也是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我回来以后，就是小葡萄，你就是小鱼仙倌，好不好？”

我写下字字句句，末了把笔搁下，起身，走了。

我来到忘川了。

忘川真的很好看，绿莹莹的水泛着流光，远远伸到天边。

船夫老夫行船这么多万年，这是第三次见到如此绝色的姑娘。

锦觅老伯认不得我了？我们第二次见面了。

船夫不，多年前我见过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子，更久以前见过一个心碎的女子。可她们都不是你。

我手脚冰冰凉，强牵起一抹笑，也许很吓人吧，像小鬼一样。

锦觅一会儿可否借老伯的船躺一躺，待我醒了，请老伯告诉我，我应该回天宫。

船夫好。

我一步一步走向忘川，煞气扑面而来，我缓缓俯身，掬起一捧忘川水，手上立刻有血冒出来。

我凑到手边，喝下了。

疼。

接着是无边的黑，我在下坠着，动不了，却有几分飘飘然的欣喜。

就像当初藏在凤凰的袖兜里，头一回飞上天际。

再见了，凤凰。

再见了，小鱼仙倌。

我哭了吗？脸上凉凉的。

……

天宫乱了套。

娘娘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今日正正好是大婚之日。

润玉浅笑着由宫人披上袍子，戴上玉冠，满面红光。

其次高兴的是邝露，最难过的也是邝露。

无事，他欢喜，便好。

然而，一个宫人伏着身子急匆匆地走进来。

仙侍陛下，我们找遍了天宫各处，寻不见娘娘。

润玉觅儿又贪玩了？

嘴上这么说，他心里却崩塌了什么。

手脚都有些凉，他有些站不稳。

觅儿，逃婚了吗？

不会的，不会的，觅儿答应过……

他的眸子一点点冷了下来。

润玉去魔界。取剑来。

此时一天将才匆匆跑进来。

天将陛下，娘娘往魔……

话不落地，眼前哪还有人影。

数千天兵一同去了魔界。

巧得很，魔尊今日也大婚。

只是不知道，新娘会不会是同一人。

旭凤天帝今日前来，是来吃本尊一杯喜酒的吗？也该换一套着装才妥……

旭凤笑着转身，眸色却掩饰不住的冷淡。

还有讥讽。

目光触及一旁的叔父，他瞬间无法淡定了。

果然……吗？

润玉有些站不稳，他压下怒气，稳声开口。

润玉我来魔界，是来寻我的妻的。

席间传来一阵细碎的议论声。

旭凤天帝来我的大婚上寻……你的妻？

讽刺更甚。

润玉悄悄吐了一口浊气，上前几步，径直来到那盖着盖头的人旁边。

润玉觅儿……我们，我……今日是我们的大婚，跟我回去好吗？

他有些语无伦次，话语间却是温柔。

和刚刚剑拔弩张的样子全然不同。

他只是怕，怕觅儿生气了。

无人回答。

旭凤眸光动了动。

那人……竟是锦觅吗？

他恨自己忍不住轻颤的手指，恨自己心里压不下的雀跃。

那边，润玉深深呼吸，伸手去拽她。

润玉再耽搁，便要误了大婚了。

旭凤这是本尊的妻，你要做什么？

不得不承认，他心里是期待的。

期待那盖头下面的，当真是锦觅。

他心里十分感激叔父。

月下仙人接到他的目光，一头雾水地埋头饮了一口酒。

二人僵持着，那双手却从润玉手中狠狠地抽出来。

一瞬间，他的心沉了底。

幸而，只是一瞬。

下一刻，她单手掀起盖头，盖头下正是鎏英，怒目瞪着他们。

鎏英天帝陛下，看清楚了吗？你找你的妻归找，闹到魔界来算什么？

润玉大大松了口气，轮到旭凤失望了。

此时穗禾也适时冲进来了。

穗禾她，她是假冒的！我才是！我才是魔后！

她小步冲进来。

润玉本神还要寻回妻子，回去大婚，便不吃你这杯喜酒了。

眉眼间带着讥讽和得意。

只是不知道，一个新娘逃婚，一个真假新娘，终归不过半斤八两。

得意？o((⊙﹏⊙))o

润玉扬眉吐气地大步走出大殿，接着便马不停蹄地让天兵们四处寻找锦觅。

之前天将也禀过了，大抵就在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