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追雪宴

　 腊月十二，小寒。今年小寒的天气还算说得过去，但关中地区的冬日还是很冷，街上的行人无不裹着棉袍斗篷，来往匆匆。阴策带着贺璇往追雪阁的方向走，追雪阁的门口，早已停了许多马车轿子，乘此而来的，自然都是那些收到追雪阁请柬的权贵富商们。

当然也有像阴策一样步行前往之人，此类基本上都是江湖义士，并没有多少财产，只是名声很好，得到了东方娴的赏识而已。当然还有花大价钱买坐席的富家子弟，想要一睹东方娴的芳容，但此类，只能分到个此等席位。

“阴公子也是去赴宴吗。”一辆马车停在阴策身旁，厢中所坐之人撩开车帘，原来是工部尚书刘岩。“刘大人。”

阴策拱手道，刘岩还礼:“要不捎公子和夫人一程，这天挺冷的，车里暖和。”

“刘大人费心了，我和内人只是想多走走。”

“好，那就不打扰阴公子雅兴了。”待刘岩的车马走远，阴策轻叹了口气，贺璇见状，便问缘由。

“这种事，姑娘家还是不听为好。”

“你说。”贺璇可不想让阴策就这么糊弄过去。

“就......那方面功能不好。”

“你说清楚了！”贺璇揪住阴策的耳朵，给阴策疼的呲牙，忙道：“夫人松手，松手，就是刘岩他最近突然不能行房事，被妻子嫌弃，因此一直想找我帮他诊治。可是这几日我一直没时间，就给耽搁了。”

“就这？”贺璇松开手，“我以为什么大事呢。”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呼。”阴策摇摇头，这姑娘果然是把自己拐到手之后就开始肆意妄为了，如此生性顽劣，他以后的家庭地位可是不保啊，阴策突然就联想到了阴平掳如今的处境，心中更是害怕。

“阴公子到了。”门口迎接的是那日来送请柬的姑娘，目光还是在躲着贺璇。

“嗯。”阴策注意到了那姑娘眼中的惶恐，赶忙拉着贺璇进了大厅，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今日追雪阁内放了极为昂贵的熏香，由于有内力结界挡着门窗，没有逸散到外面去。贺璇不由得多嗅了几下，这股香味，果真是让人迷醉，不同药香那般清心静意，这种熏香给人一种诱惑之感，隐隐间在勾引着人们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还好在场的都是有些修为的修士，很难被影响，因此就能安心的去享受熏香带来的舒适感。

这也是东方娴防止凡人入阁的方法，今日之宴，只对修士开放。以东方娴和阴策的关系，阴策和贺璇自然是分到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主位上，刚好，这刘岩的座位也在阴策附近，见阴策就坐，忙上来搭话，然后贴着阴策的耳边悄声说了说自己的症状，意在让阴策当场就给诊治，看来这刘岩也是急了，毕竟已经连续一周没有和自家夫人亲热，还天天被自家夫人冷眼相对，是个男人都会急。阴策也表示理解，当即开始给刘岩诊脉。

“怎么样？”

“痿了。刘大人平时没注意克制啊。”阴策悄声道，这刘岩妻室众多，夜夜都会有三四位妻妾同房，平日里还总喜欢去外面厮混，这日日下来，就算是个修士，身体也得出问题，更何况这家伙也就不过是个先天修为，没有经脉内力加持，身体更是遭不住。

“这......哎。”刘岩也是低头叹气，“有什么办法吗。”“这病是不难治，但刘大人平日里要记得克制呢，不然吃了药过几日又得复发。”阴策说着，手里已经不知何时多出了纸笔，开始给刘岩写药方。

“一定克制一定克制。”刘岩连连点头，接过阴策的药方匆匆收了起来，生怕旁人看到。阴策见状便想笑，但毕竟对方是工部尚书，不能破了面子，只好忍住。

“感谢诸位赴宴。”东方娴站到了大厅中央的高台之上，一时间，满座宾客的目光都转到了东方娴身上。一年难得一见的美人，今日活生生的站在众人面前，自然要一饱眼福。

“今日诸位能来为鄙人祝寿，实是我追雪阁之大幸，追雪阁为诸位准备了仪舞九篇，剑舞六台，琴瑟管弦之乐众。请诸位尽情享受这一年一度的追雪宴。此杯，敬此百年。”东方娴举杯，仰头饮下。

“敬东方阁主。”阴策亦起身举杯道，阴策一带头，满座宾客尽数起身。东方娴朝阴策看了一眼，嘴角抬起一丝笑意，贺璇却觉得二人是在眉目传情，抬手捂住阴策的眼睛，东方娴见此，玩味的一笑，将目光移向别处。

乐声响起，宴会正式开始。开场的仪舞，是源自雪谷的一种迎宾之舞，此舞舞风飘逸，不似中原舞蹈那般透着华贵之气。

其以盆鼓、长萧奏乐为伴，台上舞娘皆是飘纱白衣，发上银饰，动作中刚柔并济，移行间踏合鼓点，步履之间，如同谷间飞雪，绚烂华丽。

这些舞蹈动作皆是东方娴所教，还融合了些中原的元素，一套仪舞共分九篇，意为展现从雪落至雪融，一套下来，博得满堂喝彩。然而重头戏，则是在这剑舞之中，剑舞共分六台，前五台便是由追雪阁的五位护法所演，而这最后一台，便是东方娴本人亲自登台。东方娴是用剑的宗师，其修炼的功法也是随剑而生，剑技与舞律相合，一出一探，惊为天人。满堂宾客此时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台上。

东方娴的剑舞没有伴奏，单单就是这样一个绝美的女子配上这飘逸洒脱的剑术，就已经足够摄人心魂。每一个的动作都似含道韵，寂静之中，长剑破空的剑啸之音直击内心。一舞已罢，众人却还是沉醉在其中，在场的宾客从未见过东方娴舞剑，也就几位常客曾见过东方娴展示仪舞，可仪舞的震撼感定是远远赶不上这台剑舞，满座宾客无不心生一种感觉：

“此生一观追雪剑，不枉浪荡此人间。”

直到琴瑟鼓乐之声响起，众人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乐声渐浓，东方娴也已经换好一席宴服，到宾客席间祝酒，按照追雪宴的传统，此时应当是收礼拆看的环节。本身中原地区送礼，都是直接送至府上，待宾客走后才能拆开，但追雪阁沿袭的是雪谷的传统，当面拆看才是尊重，同时又能在众宾客之中看出最尊崇自己的那位。

“阴公子，这次为我准备了什么呢？”东方娴端着酒樽走到阴策面前，目中满是期待，身上的香气缭绕着阴策的鼻尖，阴策撇了一眼身旁的贺璇，看到她紧握的双拳，知道今晚定是难逃此劫，干脆就不收敛了。“万灵聚元丹。九九归一，祝东方阁主早日突破，仙运加身。”

东方娴接过阴策递来的瓷瓶，小心翼翼的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药香顶破堂内的熏香冲了出来，东方娴目中闪过一道光芒，这瓶丹药，是她所见过的品质最佳的，这股药香，让人无比舒畅，连刚刚下肚的酒，都被迅速的化开。

满堂哗然，一个个羡慕的目光投了过来，阴策见周围的宾客像一群狼一般围拢过来，连忙示意东方娴将瓷瓶收起来。东方娴此时则是极为兴奋，发了好一会呆才不舍的将瓶塞塞上。

“多谢阴公子。”东方娴喜道，然后结结实实的给阴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这一下，整个大厅都沸腾了起来，众人的眼神极为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有惊奇，甚至还有愤恨。“完了。”阴策心里咯噔一下，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旁面色铁青的贺璇，双手冰凉。

“好你个东方娴，我帮你这么多忙你就这么坑我？”阴策暗到，改天一定要找这家伙讨个说法，但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先处理贺璇这边。

“啊！！”正在众人喧嚣之时，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听声音应该是一个姑娘，东方娴闻此，飞身而起，寻找声音的来源，阴策也将神识探出，向声音的源头探去。

这一看，阴策便知道，这事情闹大了。西北角的次等坐席上，几个纨绔子弟已然喝醉，借着酒劲调戏倒酒的小姑娘，动手动脚，人人都知道追雪阁的禁令，可惜喝酒误事，此时几人早已醉得失去了理智，那还能记得此条律令。

“不好。”阴策抬头一看，东方娴已经持剑杀到，再不制止，这几个青年必会命丧黄泉。剑锋已至，几个青年欲要躲闪，可惜为时一晚，眼看长剑即将穿喉而过，却只听“叮”的一声，剑势忽然一偏，虽说是避过了要害，但还是割下了那个青年的一只耳朵。

“阴策，你干什么？”杀招被断，东方娴扭头便看到了立在一旁的阴策，三生针刚刚回到阴策指尖。“这其中必有误会，阁主莫要心急。”

“我追雪阁定的规矩，岂容此等小生破坏。今日不灭，我这个阁主的颜面何在？”

确实，被几个纨绔弟子坏了自家定了几十年的规矩，简直就是在啪啪地打东方娴的脸，并且是当着如此多的权贵的面前，怎么可能容忍。

东方娴举剑欲要再刺，还未出剑，却突然听得又几声惨叫，那些醉酒青年连同那倒酒姑娘都应声倒地，一个个面色漆黑，是为中毒之相，只有那被断耳的青年，由于经脉被阴策用三生针封住，还活生生的站着，此时也是恢复了点理智，看了看四周，吓的满头大汗，却好似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东方兄，我怀疑是有人想要故意坏你名声，断你作国师之路。你先消消气，待我查清楚。”阴策悄声道，

东方娴这才冷静下来，默默的将剑丢到一旁。“既然要对我追雪阁下手，为何挑我百岁寿宴，若是让我查到，必将其碎尸万段。”

喜极悲极，乐极怒极，此时的东方娴心中极为复杂，只能先辞了众宾客，独自回了住处。主人已去，客人也不好再留，这宴席只好就这么不欢而散，好好的一个百岁寿宴，被这么一闹，成了这么个结果，阴策也是没想到，只好让贺璇先回府等着，自己则是上楼去寻东方娴。

贺璇也表示理解，毕竟精心筹办的寿宴被这么闹崩了，换谁都不好受，贺璇知道阴策和东方娴关系好，便放任他去了，至于回来之后怎么处理阴策，等这件事平下来再说。

贺璇虽然不开心，但大局观念还是有的，她清楚，京城的势力又开始了较量，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索而已。

这样看来，东方娴将要成仙的消息，已然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