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番外：镜花水月

空寂的殿内传出若有若无的低声啜泣，守在大殿外的侍从默契的低下头装作不知。

宫中从未有过叛乱，她的阿姐也从未遇到拿她要挟、被逼退位的情形，而她的四姐姐出生便夭折了。

至于她，听身边随扈的侍卫说，她在经过角楼时，任性妄为的喝止上前搀扶的侍从才跌落下去的。所幸，阿姐身边的赵简姐姐碰巧经过救了她，才没落得当场殒命的惨状。

她不关心谁救了她又或者怎样，她如今只知晓——

那个温柔娇宠她的男子与她相伴一生都好像是梦里的情形，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空罢了。

殿外传来隐隐的低声交谈，不用想便知是那宠溺她的阿姐得了消息匆匆赶来。

般若赵卿，十九如何？

听闻十九日前得了侍从的谏言，命侍从打造了上好的古玩玉器，今日便要来送与她。

定是有了好玩的去处，先拿了礼物来贿赂她，好让她松口放她出去，怎会发生这种事情？

赵简陛下莫忧，听医女说公主并无大碍，受了惊吓，修养几日便可。

般若今日有劳赵卿出手相助，他日定让十九亲自去府上道谢。

知道妤惜无碍，般若心里那块那块大石头总算可以放下了，但着急见她的心情却是不改，当即给赵简下了逐客令。

般若瞧着伫立不动的赵简，多年相伴的默契便知晓她还有话要与她私说，挥斥侍从退离到远处，才开口问赵简。

赵简陛下，公主醒来问了臣下几句早夭的四王女，还问臣下宫中可有发生过叛乱，陛下是否被人拿她要挟。

赵简得知了答案便哭着将臣下等人全然赶出了殿内，如今怕是还哭着呢……

四王女？叛乱？思绪千回百转，不用犹豫般若便做出了决定。

般若赵卿且与侍从下去休整一番，孤进去瞧瞧十九。

唤来侍从侍候赵简去偏殿休整，般若迈进了妤惜的殿中，华丽的裙摆在地面留下迤逦的风姿。

女孩仅着素白的里衣坐在地上，一袭乌黑的发丝垂落而下，惨淡的小脸上遗留着眼泪流过的痕迹，只是目无焦距的盯着窗外。

往日里见人不语先带笑的女孩，此时哪怕是般若行至跟前也是呆滞的，更别提笑了。

般若娇娇，可是吓到了？快些起来，地上凉。有什么事情与阿姐说，阿姐给你做主。

听着“娇娇”二字，女孩才将落在窗外的目光收回转而盯着般若的眼睛，眼中缓缓地有了焦距，猛的扑进般若的怀里，嚎啕大哭。

妤惜阿姐，阿姐……

女孩的眼泪很快的浸湿般若的衣衫，嘴里反反复复只是叫着“阿姐，阿姐”，那模样好不可怜。

般若阿姐在，阿姐在……

般若纤细的手掌轻柔的拍打着女孩的背脊，娇娇总是没心没肺似的，病痛烦恼从不放在心上，这次许是被吓狠了，胡言乱语也是正常的。

长乐殿的侍从只知那日十九公主死里逃生，在陛下的怀里大哭大闹了一场，第二日便与往日一般——还是那个娇纵贪玩的十九殿下。

入夜，女孩常常在心底不断地安慰自己全然当作是一场梦，那梦中之人更是从未出现过却也逃避不了心下那份真切的祈祷。

听着侍从口中叫着的十九公主，她就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听着阿姐温柔的唤着娇娇，她知，有那么一个人真真实实的叫过她、陪伴着她。

妤惜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哪怕，只是一场梦……

族中期盼已久的大雪忽至，本就不愿出门的妤惜更是懒得动弹，整日窝在长乐殿兴致缺缺的，让般若挂心着时常嘱托赵简或羽然拖她出门。

墨色的衣袂随风摇曳，男人站立在满天的风雪之中，女孩措不及防地对上那双熟悉却淡漠的眸子顿时愣在原地。

羽然我说你怎么突然停下了，这是瞧上他了？

羽然半晌没听得身侧的女孩回应，不禁侧身回望，十九站在原地跟个木头桩子似的，直愣愣地往远处看着。

巧了，十九目不转睛盯着的人她可是熟悉的很，除了十九这醒来之后不问世事的，宫中谁不知新来了位才貌双全的乐师，可惜就是为人冷淡了些。

虽说是礼数周全，但瞧着他总觉得眼里从未放下你，惹得一众去观曲的公主夫人拂袖而去，倒是近几年宫里难得的乐趣了。

妤惜他，叫什么名字？

女孩娇软的声音忽而传来，带着不同往常的颤意，羽然想着新乐师倒是没有注意，听着她的问题自是毫无防备的告诉了她。

羽然哦~他叫张艺兴，你——

羽然刚想问女孩怎么想起问乐师的名字，话音未落，只觉身侧带起一阵凉风有几簇雪花迎面而来。

再反应过来，羽然看见的就是女孩提着繁复的裙边，无所顾忌地朝着乐师跑去的背影，洁白的雪花飘落在女孩的发间和衣裙之上。

不单是羽然，跟随出来的侍从也未曾想到，十九公主整日恹恹的，连带着他们也是懒惰起来，顿时拿不定主意盯着羽然看。

羽然看我做什么？十九若是出了事情，三姐姐可不会饶了你们！

羽然远远就看着妤惜直直的扑入乐师的怀里，登时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跟随着的侍从也是被十九公主的举动吓着，不敢动作。

雪花顺着女孩扑入怀中的动作落在了男人的颈间，触碰到温热的身躯便融化成水珠停留在颈处。

妤惜艺兴，我好想你~我不愿相信一切都是我梦中的空想，你果然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压抑的哭声在漫天风雪中轻轻荡漾着，女孩止不住的眼泪浸湿了衣衫，带起一阵薄凉的寒意。

听着女孩随意自然的称谓，张艺兴不受控制似的说出令他意外的话语，手也随心似的落在了女孩的背脊，轻轻地拍打起来。

张艺兴我在，娇娇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