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回 父母之爱子

夜深了，一切都似乎归于平静。

皓月当空，几颗黯淡的星辰点缀着夜空。晚风吹动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陆绎依靠在窗台，手里紧紧攥着那封信，心里五味杂陈。此时此刻，父亲的身影又浮现在他眼前，他想要紧紧将他抱住，却终究只是一场空。

多少年来，他都以为父亲不分善恶，不辨忠贤，可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是父亲教会他隐忍，教会他在官场之中如何应对自如。明哲保身不是怯懦，而是智谋，是潜心蛰伏。这次，也是因为父亲，他才知晓争斗的意义。

爹，多想……多想再让你叫我一声绎儿。

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只有失去了才晓得该如何珍惜。

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心酸，苦涩。

今夏大人。

今夏轻声唤道，缓缓靠近他。

今夏怎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陆绎今夏……

陆绎如梦初醒。

今夏大人，你怎么哭了？

今夏心中一疼，赶紧抬手捧住他的脸，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摩擦着。

陆绎今夏，你说得对。

今夏什么？

陆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今夏微微一愣，瞧见他手里的信，随即便明了道。

今夏你是不是想起爹了？

陆绎嗯。

陆绎点点头，眼里尽藏愧色，哽咽道。

陆绎昔日父亲对我甚是严格，所以我一直都不愿意生活在他的笼罩之下。我埋怨他无法为娘亲报仇，埋怨他纵容严世蕃父子，埋怨他残害忠良。可……可是当我知道他多年来的隐忍都是为了扳倒严家，为了替我铺平道路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我就那样，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些年来，我也在自责，为何当初不能多关心他一下，多理解他一下？我……我对不起他……”

今夏沉默了。她记得，那一天，她偷偷躲在门前，就那样远远的看着他。他靠在桌边，一言不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孤独，落寞。

陆廷对他的爱，从未减少过半分。可是，每个人爱的方式都不一样——或热烈，或平淡，或隐秘。而陆廷，则是后者。

今夏大人，你可还记得爹走的时候对你的嘱托？

陆绎当然记得。

今夏现在严家已除，你又升任锦衣卫都指挥，深受圣上重用。所以啊，你已经做得够好了。相信爹他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今夏脸上浮上灿烂的笑容，似冬日里的暖阳，霎那间便可融化掉寒冰。

陆绎是啊，他一定会替我高兴的。

陆绎舒心一笑，心里的忧愁也渐渐消散，说道。

陆绎有些事，我还真的没有你想得通透。今夏，谢谢你。

今夏小事一桩。

今夏得意的挑挑眉毛，扯过陆绎的手臂，来到床边坐下，问道。

今夏大人，今晚柳大人说的那件事你怎么看？

提起案子的事情，陆绎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回道。

陆绎赵邕既然起了这个心思，那必然会寻得一个机会下手。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一定要铤而走险，做这弑君之人？

今夏会不会是倭寇给了他什么好处？

陆绎应该不是。名利，他都不缺，那些倭寇又能给他什么？

今夏也对啊，他可是平宁侯，要什么没有？

今夏脱掉鞋袜，盘腿坐在床上，托腮沉思道。

今夏我觉得赵家的人都不简单。

陆绎你也发现了？

今夏嗯嗯。

今夏微抿下唇，作一副思考的模样。

今夏大人你看啊，之前我就说过，明明沈信医术高超，却无法医治好赵柔儿。还有那个侯夫人，死得也是莫名其妙。至于赵邕，笑里藏刀，惯使一些阴谋诡计。大人，我们不得不防啊。

陆绎这个我当然知道。

陆绎笑着揽过今夏，让她依靠在他的肩上，眼神犀利，缓缓道。

陆绎若不是为了名利，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今夏什么可能？

陆绎复仇。

今夏复仇？

陆绎或许，是跟侯夫人的死有关。

今夏侯夫人不是中毒而亡吗？

陆绎关键就是这个毒。

今夏大人的意思是，侯夫人中毒跟先皇有关。

今夏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绎没错。

今夏可是，先皇为什么要这么做？赵邕不是朝廷的功臣吗？

陆绎你先别激动，此事还有一些疑点尚未查清，我已经派人着手去查了。虽然，证据都指向先皇，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也许，连赵邕他自己都成了一枚棋子，黑白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