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吊着一只胳膊来到ICU病房外，里头的朱珠绑着一头厚厚的绷带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林涛疲惫地靠在病房外的墙边，拿出一份枪弹创检验报告递给秦明：
“刚做完取弹手术，虽然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在短时间内恢复神智配合调查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报告是法医科其他科员做的，秦明细细地看了一遍，还算清楚完整：
脑部额叶中枪，颅骨呈特殊的锁孔状骨折，射入口附近形成了许多形状不规则的分散弹孔，但是周围却没有发现火药烟熏和颗粒。
初步判定是用霰弹枪远程射击导致的创口。
荀政对枪弹创的分析过程不甚了解，只一眼扫了个检验结果。
记得那晚打伤秦明的是一把新式转轮手枪，这次又是霰弹枪，看来对方的枪支储备不容小觑。
只可惜朱珠变成这个样子，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就这样被截断了。
正这样想着，林涛却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标牌：
“线索没断，这是从她身上找到的，福源茶馆的胸牌。”
荀政接过那枚胸牌仔细端详一番，这玩意看起来像是茶馆员工人手一枚必须佩戴的那种。
秦明也接过去看了看，转头问林涛：“有什么想法吗？”
“我刚刚去过了，这家茶馆白天不营业。队里派了人在附近盯着，我们准备晚上行动，先进去探探虚实。”
“我也去。我见过凶手，能帮上忙。”
荀政朝林涛看了一眼。
“嗯...行吧。”林涛想了想答应了，
虽然检察官理论上是不和刑警一起参加抓捕行动的，但特殊情况下也不是绝对不可以。
“可是你去了，晚上谁来照顾他？”
林涛用手指戳了戳身边的病号。
“我？”秦明无语。
“......”
荀政犹豫了一秒。可秦明又不是个孩子，比起照顾他，他更希望看到凶手被绳之以法。
这是他说过的。
“没事，医院这么多护士呢。”
“等等等，你们俩什么意思？林涛！你带他去不带我？”
秦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多年的老搭档竟然莫名其妙地被荀政挖了墙角，要把他孤苦伶仃地丢在医院。
林涛用嫌弃的眼神笼罩着心疼，拍了拍秦明那只受伤的胳膊：
“你说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扛，一推就倒，现在还是个半残，不好好在医院待着养伤，凑什么热闹。”
一推就倒的秦科长表示很不服气，斜眼看着荀政嘟囔了一句：
“他不也是一推就倒，凭什么他可以去...”
“......”
荀政想到昨天晚上秦明飞身一扑替他挡枪，果然轻轻松松就把他扑倒在了地上，此刻突然一阵心虚。
不过，这句话在林涛耳朵里则完全成了另一个样子，并开始对秦科长和荀检察官那不可描述的私生活产生了无限的遐想：
哦，原来他俩的关系已经发展到那一步了啊......
“行吧行吧，那一起去。不过秦明，咱们可说好，我和荀检进去查探，你坐在车里等我们出来，万一里头出了什么事，也好接应我们。”
“嗯。”
秦明不敢再得寸进尺，一来自己的身体确实不方便，况且有荀政在身边，他绝不会答应让自己犯险的。
......
夜幕降临，龙番作为一个三线小城市，并没有那种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气氛。
福源茶馆藏在一条九曲十八弯的小黑巷子里，
茶馆的装潢素来都是古色古香的，这儿也不例外，木制的门框，青石板铺成的台阶，门前蹲着两只石狮子，上面悬着的两串红灯笼衬得大门是阴曹地府的入口。
里面的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坐了几桌，穿着旗袍端着托盘的女服务生们穿梭其中，
偶尔被客人叫住了，就回眸一笑，熟练地挨着他们坐下来喝茶聊天收小费。
龙番银行出事的那晚，组织里分明有人到过现场，他们既然能认出荀政和秦明，那包括林涛，局里任何人的身份都不再安全。
此刻三个人正挤在一辆警车的后座上，秦明拿着化妆包为两个卧底仔细地易容。
电视剧里神奇的人皮面具一时半会可没法弄到手，
说是易容，其实也无非是贴个小胡子，戴个假发套，换个眼型眉形，再用胶带和修容笔把脸型也调整一番。
不一会儿，两个生意人装扮的中年男子就从一辆警车上跳下来，趁着四下无人又跳上了另一辆大牌的私家车，拐进巷子到了茶馆门口。
林涛点上一支烟，缓缓吐出一个白圈，和荀政一前一后迈进了福源茶馆。
这两位一个痞气冲天，一个斯文败类，任凭谁看都像是黑白两道大佬合作的交易现场。
一个眼尖的卖茶妹已经扭动着曼妙的腰肢迎了上来：
“两位先生有些眼生，请问是这儿的会员吗？”
林涛早就预料到有会员制这一说，看来这茶馆果真有问题，
只可惜朱珠来不及提供其他有效信息，两人现在只能双眼一抹黑，走一步算一步了。
荀政扯了扯胸前的领结，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抬头用他那能杀死人的眼神看向卖茶妹：
“有笔生意要谈，借贵地一用。”
......哇好帅啊...
林涛趁机凑近那姑娘的面前微微一笑，指了指荀政手里装满“钞票”的皮箱：
“让这位先生高兴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哇这个也好帅啊...
卖茶小妹当场色令智昏，连忙给两位大佬让了路：
“两位先生里面请吧，我去和老板娘说一声就行。”
林涛朝姑娘轻轻吹了声口哨，和荀政对视一眼就往里走。
荀政的手上带了一枚仿翡翠的玻璃扳指，上面嵌着一个针管摄像头，随着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大致拍下了茶馆大厅的布局和几桌客人的相貌。
林涛装模做样地把桌上的茶吹了又吹，
喝自然是不敢喝的，这种地方的茶里保不准会掺入了什么东西。
“这地方有古怪，我们坐一会儿就走，回头让局里马上组织人手，今晚就抄了它。”
荀政不断调整坐姿，想要拍到更多画面，特别是想拍到一个人——那个身上带着杀气的女人。
“再等等。刚刚那姑娘去找茶馆的老板娘了，你就不想看看这个老板娘是不是打伤秦明的那个人？”
“......”
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大概也只有林涛还能有心情拉扯题外话了，
“荀检，我有个问题。你...你和咱们老秦发展到什么程度啦？”
“你们老秦？”
荀老板相当入戏，一双冷眼瞪过去吓得林涛微微一颤，
“其实，我和秦明...”
“嘘——”
林涛猛然打断荀政，朝侧方使了一个眼色。
荀政沉默下来，他看到正对面那只擦得锃亮的青花瓷瓶上清晰地映出了两个女人的身影，
一个是刚才接待他们的卖茶妹，另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艳女人大概就是茶馆的老板娘了。
距离太远，荀政努力感受着，却依旧捕捉不到那人身上的气息，
可当他抬手假意撩拨头发想拍下画面时，那个女人的目光倏的朝他射了过来，让他抬在半空中的手有一瞬间的凝固。
是她，她在对他笑。
那张笑意粲然的脸就像一张没有感情的面具，冷得仿佛面皮下藏了一把刀子，穿过皮肉就能朝他飞过来。
“喂你没事吧？”
看荀政有些失神，林涛连忙伸手在他桌前敲了敲。
“赶紧走，她认出我们了。”
“啊？”
林涛还没反应过来，荀政已经连拉带扯地把人拖出了茶馆。
林涛迅速掏出手机准备求援，正要按下通话键，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抢先拨了进来。
“林队林队，我是小张！秦科长不见了！”
是秦明那辆车的司机。
荀政一把躲过了林涛的电话：“怎么回事！”
“我...我刚刚附近去便利店上了趟厕所，回来的时候车就没了。秦科长的手受伤了，开不了车的，肯定是有人把车开走了，电话也联系不上...”
“......”
荀政在原地怔了一会儿，突然扔掉了手上装了一箱子假钞的皮箱，从衣兜里摸出眼镜戴上，一路飞跑着钻进了来时的那辆小轿车。
正要一脚油门飙出去，副驾驶的门被一只手卡住了，林涛顺势挤了进来。
“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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