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弟子目瞪口呆,不知为何在此等普天同庆时,他们宗主竟然让自己抄书。三千条家规,十遍,天啊……
“小辈年少轻狂,蓝宗主又何必呢!”只听有人哈哈一笑,却是聂明玦走来。他一身玄色战甲,腰佩长剑,显然也做好了迎战准备。见两个弟子还在愣神,他有些不耐:
“怎么,真等着抄书啊?”
待那两个孩子走远,聂明玦这才敛了面容。
“蓝宗主,怎么到现在,你还是觉得要对温氏怀柔吗?你看见了,如果当日剿灭余孽,哪有现在的幺蛾子!”
蓝涣微微行礼,那表情却是不卑不亢:
“曦臣以为,若不是当日金宗主硬要搞什么挫骨扬灰,那些余党也断不会拼死挣扎。正是因为他们知道我们会杀降,索性断了投降的念头。”
聂明玦一时无言,两人缓缓步出中庭,却看到院子里围了几个各家弟子,正围着一口井,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什么。
“大半夜的不好好枕戈待旦,这是怎么了?”聂明玦正心里烦闷,见此等喧嚣,忍不住怒道。
一时院中鸦雀无声,却是个个惊恐之色未减。沉默了一会儿,终究一个金氏子弟道:
“井水枯了。”
“就这么点事?”聂明玦怒气更甚,“你如此阵前喧哗,简直动摇军心!”
“不,不是的!”那人一下子慌了,“弟子本想取些水做后厨用,却发现,金麟台,所有的水井,都干枯了!”
一口井干了不稀奇,可如果是所有的……他走上前瞥了一眼,果然那曾经碧波荡漾的水井,如今恰如一只瞎了的眼,自幽深处透出无限昏暗。
“忘机,你说。”蓝曦臣见自己弟弟也在其中,知道他向来不是凑热闹的,便示意他开口。蓝忘机点点头,扬起手中水桶:
“不止金麟台,听夜猎回来的修士说,这方圆十里,不止水井,连所有的河流湖泊,全都干涸了。”
“这怎么可能?”那金家修士不由得大惊失色,“如果是旱灾,我金麟台一定早有准备,分发钱粮给百姓,可这天象可是一点显示也没有啊!”
没有星象昭示的旱灾,便与天机无关了,难道是什么妖孽作祟不成?此时却见金光瑶匆匆赶来,一张常笑的脸上少见地带了几分焦灼。
“你来做什么?”聂明玦向来不喜欢他,此时更是心中烦躁。金光瑶指了指身后的更夫:
“老赵,你说。”
“是,金公子。”第一次见这么多家主,老赵有些慌乱,他哆嗦着,半天才道,“我给金家打了四十年的更,这时辰长短,我根本都不用看滴漏。每次夜更都是子时开始,我看着公子们出去,再等着诸位修士夜猎回来,这才唱完最后一声天下太平。”
最后一声,正是辰时。聂明玦不觉皱眉:“那又怎样?”
“可最近不对劲!”许是被他阴沉的面孔给吓到了,老赵突然大声地喊出来,“这夜里的时间在逐渐地缩短!”
缩短?众人皆是一怔。
“每一天少半个时辰。”他喃喃道,“我打了四十年的更,本来以为是老头子我糊涂了,敲错更了。可是——”
他颤巍巍地从袍袖里拿出一只陈旧的更漏,那上面的灰尘说明它已经好久无人关注了。其中沙却是在顽强地簌簌坠落。
蓝曦臣扫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从那沙的堆积来看,此时应该是丑时,是明月朗空的半夜。
可现在,天上的月亮正在逐渐西沉。
马上就要天亮了。
“这是金氏先祖留下的更漏,”金光瑶解释道,“这里面的沙从创世之初便开始流转,不会有错。”
难道那温容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连偷天换日都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像是呼应他的疑惑似的,有光轻巧地跳跃上了枝头。不是月光,不是星子,而是一轮即将东升的红日。
这黑夜,竟然只有两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