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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月色中俨然出现了两个身着金星雪浪袍服的人。打头的是金光善，身后跟着金光瑶，手里端着一个梅花漆盘。

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她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想起蓝曦臣能来八成也是他这个三弟暗中帮忙，不由得对这个二度陈仓的倒霉孩子眨了眨眼。

后者的面色却是十分地凝重。金光善看着她，淡淡道：

“今天，你的族人又为你攻城了。”

事到如此，唯一惦记她的，估计也只有温情温宁了吧。温容只觉心里一阵难过，却见金光善一招手，示意金光瑶向前：

“本来我们想要留你改过，如今看来，你一日不死，他们一日攻城不止。”

金光瑶的脸惨白惨白，而他手上漆盘一个红釉小盅，其中温热油腻的液体，如同毒蛇吐着芯子。

今天便是死日吗？她不觉恐惧起来，禁不住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显然金光善很满意她的反应。

“你退下，”他冷声对金光瑶道。一双如游蛇的眼睛贪婪地望着她裸露在外的手腕。温容想起关于他的种种传言，只觉恶心无比。

果然不是死这么简单吗？她不觉冷笑一声，且看他怎么表演。

“金宗主要什么便说好了，”她淡淡道，“你若真想我死，随便一个下人便可来毒死我，又何必大费周章亲自前来？”

“你倒是个聪明的。”金光善轻笑，冷不丁一只手抚上她的面颊，“真是可惜了你这好相貌……如果当时你跟着我，便是荣华富贵也享不尽了。”

“你！”温容大惊，心想我何德何能你还能看上我啊。她想抽他一巴掌，无奈镣铐缠身，怎么活动也只是引得铁索哗哗作响。

金光善仿佛很满意她的态度，他住了手，正色道：

“我听说温氏祭司可以召唤穷奇。——你不要急着反驳，想好了再告诉我，仿佛也不迟。”

看来那堆囚犯里是有他的眼线了。温容只觉冷汗流落了后背，穷奇穷奇，怎么都对这东西感兴趣了？

看来，温氏的败局已经是定了。而这金氏，已经开始着手整顿战后秩序了。金氏早在众仙家审判她时，便已经是一家坐大。如果他们再有了穷奇兽，便是下一个温氏吧。

不过，天下苛待她至此，她又如何为他们考虑呢？见她面色渐有松动，金光善道：

“我给你的条件就是自由。到时候，我会一乘小轿将你带到外宅，对外便称你是我的侧室。”

他倒是想得美！居然要江山美人尽在怀！一瞬间她明白了为何金光善并不反对将她囚禁，原来就是为了某一天，以她这枚废棋盘活全局！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金光善笑着，步出门外。只听一声锁响，一切重归死寂。

二十

此后连续几天，蓝涣终再没有机会再去枯井底。且不说叔父设下的重重禁制，前线战事连连吃紧，虽是温氏节节败退，却终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她还好吗？他时常会这样想。

却有一日，金光瑶急匆匆赶来：

“二哥！”

看他焦急的样子，便知消息不善。可就算如此，听得的消息却也差点让他眼前一黑。

那个年过半百的金光善，居然要纳她为妾！

他面色惨白，“太过分了吧！这若为众仙家知道，定是要口诛笔伐！”

“眼下战事吃紧，谁还管这些细枝末节？”金光瑶淡淡道，“听父亲的意思，竟是要让她悄悄地顶替了别人，别院安置。”

自从射日之征以来，金氏独大，早听说这金光善好色，后院姬妾无数，此时却是将阿容也要抢夺吗？却听金光瑶继续道：

“听父亲说，这温姑娘，竟然也是肯的。”

他怔怔地站着，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偏偏这后院又为着金凌降生的缘故，鼓乐大作。在他听来只是说不尽的凄凉。

一盏油灯昏黄，室中女子因着长期不见天光，一张脸如雪一样的白。

“泽芜君还是请回吧。”未及他开口，她冷冷道，“难得金宗主不弃，他并没有逼迫我。”

“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的！”蓝涣急道，“他向来为人凉薄，他……”

“那你打算待我何？”她冷冷地站起来笑，“让我一辈子被囚禁在这里，日日只能靠你的看顾而活？”

“不，不是的。”蓝曦臣慌忙道，一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夜夜至此，脸便红了起来，“我虽然现在没有办法，但以后……”

以后以后以后，其实所谓的以后，就是遥遥无期吧。在这漫长无涯的等待里，她只明白了一件事：

没有谁可以救赎，三千世界急如火宅，人人便也只能自救而已。

“泽芜君请回吧。”她淡淡道，再不看他，而是伸手拂过床榻上灼灼的红衣，那是她第二日将嫁的袍服。虽是偷娶，应她所请，金光善竟然也同意许她以正室才能用的红。

两人正僵持时，却听得金光瑶咳嗽声。他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终究只能匆匆离去。温容呆呆地跌坐在月色里，听到头上不远处，依稀响起了一曲凄凉的《月出》

思而不见，我心悄悄。她一时只觉得茫然，禁不住眼泪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