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臣

多年之后，我回到故楼，一帘弯月低垂，这雕栏玉栋，还是旧时模样。一回头，看着眼前的故人，他的目光仍不失威仪，只是岁月覆盖了尘世的沧桑。他轻轻道一句：“你回来了。”

是的，我回来了，隔了二十年。

二十年了，我发已衰白，满袖风尘，不再是过去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而他，也不再有当初君临天下的气魄。

二十年前，彼时他刚登上宝座。而我出身武家，自幼习武，且同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在他当上帝王不久，我也被拜为大将军

一日，他与我登上新修的战台，眺望着这座城的红墙白瓦，转过头来，对我说：“卿可知朕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自然知道他最想要什么。只是我还未答，他回过身去，说：““朕意欲以战一统天下，取北狄，战南蛮，留取功名，千秋万代。”

我赶忙跪下，极力劝阻他万万不可，敌国势力强大，倘若如今出战，胜算不大，反而可能会被敌军联合左右夹击而溃败

不久后，我就被解去大将军之职，我早已知道王上身边有一群奸佞小人。也罢，也罢，这将军之位，不过须臾之虚名，不要也罢。西辞故人，就此别去。

一别二十个年头，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城楼塌。这繁华的故城啊，如今只有熊熊战火在燃烧，城墙颓圮，血迹斑驳。

“你恨我吗？假若当初我听了你的话......”他喃喃道。

“不恨亦不怨。”

原来这天下不需要用战争去平定，要先得人心。朕这南征北战这些年，早已是民心凋敝。很多事情，明白得太晚也不过是于事无补。“

两行浊泪缓缓淌下，他停下手中酒盏，一把夺过身边的宝剑。萧萧长剑出鞘，他手握宝剑，意欲向项颈抹去。

我迅速夺过剑，叱道：“你死了可是一了百了，却何曾想过这普天百姓，他们至今还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踉踉跄跄的回到王座上，涕泗横流。见他如此，我何曾不是无数只虫子在心里噬咬、撕扯，这锥心之痛，如果可以，就让我一人来承受吧。

即使在所有人眼里，他是昏君，于我而言，他不过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伙伴，形同手足。倘若有一天，所有人都离开了他，还有我，就这样站在他身边，不离也不弃。

故人叹，叹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