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缘生.缘灭

那日去见烟澜，是连宋为数不多的后悔之事。

他发觉不对，赶到之时，只见成玉被数只箭刺穿了胸膛，如只残败的红蝶向雪地倒下。

她该穿红裙，连宋一直如此觉得。

第一次见，竟是这番情况，真是，失算了。

一身红衣，把成玉寡白的脸衬得更加毫无血色，却又美得惊心。

那是，死亡来临的时刻。

红莲枯萎前最后一次盛开，乃是空前绝后的美景。

“阿玉！”此刻连宋已顾不上那劳什么约定了，快步冲上去，将她靠在自己怀里。鲜血直流，血腥气一股脑冲进鼻腔，心中泛起一阵刺痛。

怀中的人儿如块寒冰，一点热气也没了，气息愈来愈来弱。

仙力宛如条细流缓缓融入成玉的身体。

凡人只能承受少许仙力，这些足够了。可即使渡了仙力，也不过是吊着她一口气。

成玉只觉得自己还活着，又不算活着，意识坠入一片黑暗之中。

要救她，便只能如此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我万万不该闯入你心，又无端生爱。

成玉不知道自己在哪？一片黑暗，只有些许微弱的光，任她走多远，都没有尽头。

自己是死了吗？成玉不会累，也不会疲倦，一直这么清醒。刚开始成玉处于极大的恐慌中，渐渐才平静下来。

这样的环境之下，成玉回顾自己这一生，不算安稳，但肆意。不管自己惹了多大的祸，都有人为自己处理。

朱槿以后再也不会被我气的跳脚了；梨响也不用天天为我操心了；小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如意郎君；姚黄也是…啧啧啧。

成玉想了很多。

烟澜不管怎样，都不会是连宋的妻子。

连宋是水神，他有一段命定之缘，是那位祖媞神。烟澜同我是一样的，都只是连宋的一段露水情缘。

我们本就没什么，我不需要如此忧愁的。

在这片黑暗中，不知度过了多少时间。成玉在这里除了思考就是思考，闲暇时散散步，反正没走到过尽头。

静默的时光倒让成玉想开了很多事，心境豁然开朗，一片清明。

终有一日，只是一眨眼，人间繁华取代了那一片黑暗。

“我，升仙？”

成玉还没走半步，就被一位漂亮小姐姐告知自己升仙了。

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稀里糊涂的跟着那位仙使，焚香沐浴，上九重天。

直到踏上九重天，成玉。都还有点懵，揪了下自己，才感受到真实。这…这得值多少银子啊！入眼处皆显——富，四处挥洒着金子金灿灿的光。

“东华帝君乃是从前的天地共主，新升上来的小仙都得去拜见他老人家。”为首的仙人带着成玉等一介小仙去往大晨宫。

东华帝君，一定是个德高望重，道骨仙风的老头子，头发花白，拄着根拐杖，留着缕长胡子。

这是成玉对东华的想象，然后，然后，打脸高光时刻。

除了头发花白比较符合外，其余的，这就是一小白脸啊！！！

成玉偷偷的· 光明正大的打量着东华，他给自己安排了统领瑶池芙渠的职位，想来挺清闲的。

大多仙人见到成玉都是尤为惊叹的，九重天上不缺美人，可像成玉这种美极了的少之又少。那是种沾着人间烟火的美，是九重天上从未有过的美人，听到她是凡人升仙，都纷纷叹息。

如此美人，可惜了。

成玉凭借自己一副好容貌和张甜嘴，马上就混开了。

知道了不少这天族秘辛——

青丘白浅被绿了

长依与三殿下的旷世爱恋

墨渊与司音双双归隐

每听到连宋这些年的风流情事，成玉总得在心里骂句：“浪荡公子，混蛋。”

这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啊。

仲青之岁，献文路，惊鸿一眼，想来不过如此，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成玉再次见到连宋，是在升仙后的几年。

还是一身白衣，手中轻摇那把玄铁扇，与他身旁那人—司命星君谈笑。

举止之间风度翩翩，言谈笑谑一片自若之态。

成玉第一反应是逃。

她本以为自己看开了，释怀了。之前的思绪在见着真人后都化为云烟。有些事，说着容易，真要做…怎么可能那么简单。

她回过神来，自己还有事呢，得走了…她为自己打了个极好的借口。

连宋，连宋…这两个字挥之不去。

成玉闭上眼，妄念，妄念，成玉啊！别再想了，那也是五万年前的旧事了。

情已远，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追。

继续下去，也不过是徒增一段无果的恩怨。

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