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3 岌岌可危

放在以前，张彩彩绝对是个自由主义者，她说自己是个没有自由就会死的人，然而却总是被困在一个地方里。但认认真真地回看，她又确实不受约束，不去看别人的眼色做决定，只是处于情感里的她，就会变成被自由抛弃了的人。

人有情绪是好事，而过于被情绪左右，又未必是好事。一边是她至死不渝的爱情，一边是她奋力追逐的梦想，她反复跌宕在感性与理性之间，不得答案。

她看得出来Lisang同样也在纠结，爱情是令对方更好，却不是一种羁绊，尽管她从来都没有认为过Lisang是一个累赘，但这个女人的感性程度比自己还要深，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的小想法却早就快要织成一张网了。

所以她没再询问她的意见，如何抉择都在自己手上，这左右两难的选择不能抛给Lisang，否则便是加重她内心的负担。

飞往旧金山的机票其实在成都的时候就已经订好了，但她不可能再返回成都去坐飞机，便直接给退了，又重新订了晚上从台北飞往旧金山的机票。飞回旧金山并不代表着她就要做出决定，只是学校教授催课业催得紧了，并且请的假期快要到了，她也没有理由再延长，只能先回去再做打算。

张彩彩是个感性的人，却又不会丢失理性，一如在非洲的那段时间，被多少情感打动内心，可仍旧需要理性去做出事情的判断。

Lisang依旧没有多说什么，但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她眼角中还是流露着失落，谁会希望才刚重逢热恋没几天便要继续承受着跨越海峡的异国苦恋。她心头始终存在着不安全感，但她从来都不开口说，即便昨天张彩彩已经保证过很多遍了，她也清楚她能懂自己内心里的想法，但只要是分开，她就是会陷入沉重的悲伤里。

表面看起来开朗活泼，非常正面乐观的她，其实从小就承受着被分离的痛苦，小时候家人经常要外出，她就会哭，就会很悲伤，渐渐长大，这种情感也从来不曾减少，也许分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所以，她多渴望自己爱的人能一直陪伴在身边。

然而就这件事情来说，她不想开口再提，默默忍着悲伤，看着时间抵达航班的时间点。

台北机场的登机口前，张彩彩咬着嘴唇也很难开口说再见，牵着的那只手在手心里不断摩擦着。

“注意安全哦，到了给我打电话。”，Lisang先开口说道，她撅着嘴唇难掩情绪的委屈。

“嗯。”，张彩彩抿着唇角点头，望着那双清澈的眼眸里逐渐要溢出水来，自己心里也极度忧伤。

Lisang猛吸了口气，戴着口罩很难去顺畅自己的情绪波动，“打电话要接哦，如果在上课的话...就先说一声啊。”

张彩彩伸手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心酸地浮起笑容，“好啦，你不用担心，我会接你电话，周末去纽约就可以见到啦，不要太想我。”

“好，但你要想我！”，Lisang孩子般讨要的语气说道。

“想，一定的。”，张彩彩顺势轻轻地搂住她，在耳边暧昧的说道。

Lisang才渐渐缓和情绪，口罩里的面容翘起微弱的弧度。

“那我走了，周末再见哦。”，张彩彩不舍地松开手。

牵着的手从指缝中抽离，Lisang一直静盯着她走进登机处，然后消失在人群里，内心又是一阵悲伤。

从台北飞往旧金山的十几个小时里，经过黑夜，又到黎明，张彩彩不念不想的放松心态，闭上眼睛进入睡眠里。她的梦里仍旧会响起歌声，偶尔还有一个甜甜的笑容，由此，她也变得轻松一些。她想，彼此潜藏深爱了两年的情感，还怎么会害怕这几千公里的距离。

落地旧金山正好是正午时间，外头的炽烈阳光照得正火热，她拖着行李坐上回公寓的出租车上，内心却难掩迷惘和思念，其实早在飞机上时，她的想念就已经让心魔成痴了。

她掏出手机来，计算着时差，北京时间是凌晨三点，她本想打个电话给Lisang，又怕会打扰，最后只发了条信息，抒发自己的情绪也给对方心里安慰，“亲爱的，我到旧金山了，你太晚了就不给你打电话了，好好休息。”

然而她绝对没有料到信息会回复得那么快，并且是一通视讯，她心里疑惑着然后接通了视讯。

“hi，彩彩老师~”，Lisang出现在屏幕里，带着温柔地笑容。

“台北不是已经凌晨三点了吗，你怎么还不睡觉啊？”，张彩彩把疑惑问出来，看得出来她还挺嗨的。

Lisang把镜头照了一下乐器和周边的环境，解释说，“我在那个练团室啊，刚好就是有一个老师他今天在，蛮难得的，就玩得比较晚一点。”

“这样啊，那你还是要注意休息啊。”

“嗯，彩彩老师你是刚下飞机就给我发信息吗？”

张彩彩浮起笑容，轻声回答她，“当然啊，我现在还在出租车上呢。”

“齁那你很乖哦，有记得我说的话。”，Lisang对于张彩彩的回答非常满意，那种被第一时间联系的愉悦感充满了心头。

“开心吧，那你有没有想我？”

“很想啊，你才到旧金山哦，我都觉得过去好几天了呢，什么时候才能到周末啊”

“很快，等我忙完学校的事情我就去找你。”。

“好~我们一起去纽约。”，Lisang喜眉笑眼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

说话之间，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公寓的门口，张彩彩望了一眼外面，又回头看着手机屏幕里的Lisang，“我到公寓，晚点我再打给你，拜拜。”。

“爱你哦，拜拜~”，Lisang从来都不吝啬将爱意喧于口。

张彩彩带着宠溺的微笑挂断了视讯，拖着行李站在公寓的门口，来到这里，她才惊醒公寓里还有一个麻烦。

恰好，她回来时公寓里没有人，但依然让她无奈的是，进门就能看见的客厅，依旧是杂乱无章，张小爱那个家伙永远都不能收拾一下。她直接绕过那些杂乱物走回自己房间去，一打开房门，她还没踏进去，心里就搓起一团火——房间里也是乱七八糟，尤其是她的床上，被子一点形状都没有的瘫在那儿，很明显是清早起来后没有折叠。

她不难想到，在她不在的这几天，张小爱都是睡在她的床上，住在一起几个月的时间她从来都不允许张小爱走进自己的房间，唯有上次从Lisang的演唱会回来的那晚，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怜惜的感情还是什么触动了她的心，她竟然心软的让她睡在了自己的床上，但也由于那晚惊现Lisang的歌声，她陷入回忆当中，坐在沙发上一夜未眠，致使才没睡在一起。

而今她能怪谁，她早就清楚张小爱对自己的感情，却又偏偏在那个时候想要坦白自己，一个误会就那样产生。

她只能是闭口无语，默默地将自己的房间整理干净，床铺全部换掉，她不想和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女人产生丝毫关系。

直到晚上，她才算把东西全都规整起来，加之刚下飞机，十五个小时的混乱时差感，她已经累得连手都不想抬起来了。草草地洗了个澡就躺到床上去休息。

正当她快要进入梦乡的时候，客厅外面一阵尖叫把她吓醒，心脏扑通的跳了一下，她皱起眉头生着闷气。

突然间，不但是客厅外面响得吵闹，就连她的房间也不能幸免。张小爱门都不敲就直接打开了房间门，看见张彩彩躺在床上果然就是一阵惊呼，“oh！彩彩姐姐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跟我说一声呢，我可以去机场接你啊！”。

张小爱直接就走到她的床边坐下，而张彩彩背对着她躺着，就在她坐下的那一刻，她立刻转脸过来，严肃地盯着她的眼睛。

“出去。”，她平静而冷漠的说道。

张小爱显然是没料到被这样对待，一脸的茫然，“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姐姐...”

“我说，出去。”，张彩彩重复道。

“姐姐...好，你好好休息，但是我买了披萨哦，你等下可以起来吃。”，张小爱对上张彩彩那双冷漠的眼神，就该知道不应该再招惹她，只好放手退到门外去。

被张小爱这样一吵，她的睡意已经没了一半了，起身半躺半坐的姿势靠在床上，望着窗外面染红天际的晚霞，那样的美丽，她却无心欣赏。

她在想那个带着一口软糯的台湾腔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台湾腔软萌的原因，只要她一开口，就是会让人觉得可爱，有一种想要把她搂进怀里的冲动。她在想这个时间点，她起床了没有，可不可以再拨一通视讯，她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软萌的语气...

而这种想念越强烈，眼前的这摊烂事儿就越紧逼自己，即便与张小爱之间毫无关系，也不可能发生关系，但潜在的那层窗户纸随时都可能招来火灾，对于这件事情，她有相当沉重的责任。

她毫无犹豫地掀开被子，就穿着一件睡衣走到客厅外面去，张小爱正坐在沙发那儿不知道苦思冥想着什么。

“小爱，我有事情跟你说。”，她走过去开口道。

“姐姐....我也有事情跟你说。”，张小爱抬眸对上她的视线，那一刻她一点都不胆怯。

张彩彩坐在单人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好，那你先说。”

“嗯...还是姐姐先说吧。”

张彩彩嘴角扫过一丝笑意，直白地说道，“好，我也不跟你绕了，明天我帮你找房子吧，你住我这里，不太合适。”。

“什么？不是，姐姐，为什么，我觉得挺合适的啊，我不想一个人搬出去住，我害怕...”，张小爱显然慌了，往她的方向挪动着。

“那就找个合租的。当初本来就说好你找到房子就搬出去，这也住很久了。”，张彩彩丝毫不动情，冷漠的脸色望着她。

张小爱立马蹲在她面前，嘟着嘴巴像撒娇的模样，“那你为什么之前不提，一回来就要我搬走，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嘛？”。

“这跟什么时候提没有任何关系，总之你赶紧找房子吧。”。

张彩彩冰冷的语气说完就要起身离开，但突然之间，张小爱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眼神里似乎有一股不可侵犯的韧性，“那好，姐姐说完了，换我了。”。

张彩彩有些轻蹙眉头地看着她，手臂被紧紧地拽着，收也收不回来，只见张小爱缓缓地站起身，跨出腿来直接坐在她的大腿上，她想要推开，可是张小爱却用尽了力气，双手左右紧围绕着单人沙发两边的扶手，将张彩彩围堵得动弹不得。

“你想干嘛？”，张彩彩压制着心里的火气，眼睛里也闪烁着怒火。

“姐姐...你应该很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张小爱魅惑地朝她靠近着，“我真的想跟你待在一起，我喜欢你，姐姐。”。

张彩彩的心脏不知不觉地竟然在快速窜动着，腿上的人暧昧的口气都快要喷到自己脸上来了，然而她也并不受用这一套，使劲想要推开她，不行就使劲往后缩着，直至最后忍无可忍地直视着她，“我警告你，马上放开我。”。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哦。”，张小爱毫无畏惧地继续说着话，“姐姐，你也有动心对吗，我感受得到，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对，但是总是需要一个人先开口的，姐姐，你就不要再矜持了吧。”

正当张小爱的唇瓣就要触碰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奋力地推开了她，那层窗户纸终究被捅破了，张彩彩本来没想把关系弄得那么难堪，她迅速站起身来，眼色阴沉得十分难看，“你别胡说八道了，什么动心，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小爱被她摔倒在旁边的沙发上，很显然被彻底打压到了，“你回国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一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你明明就有对我动心，为什么不敢承认？”

张彩彩眉宇之间紧皱着，自己心里窜动过一丝的情感竟然也被这个女孩给发现了，可她只认为那是一种错觉而已，她的心从始至终都只有Lisang一个人。

“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误会了，但我告诉你，我和你根本就不可能。你最好别再动任何歪脑筋。”，她冷冷地说道。

“不要，姐姐，对不起嘛，我刚刚在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张小爱面对她的冷漠还是恐惧的，试问谁会不惧怕自己心爱的人冰冷的面孔，一旦把自己放在了卑微的境地，就总是输的。

张彩彩闪躲着她的触碰，退后了一步，“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开玩笑，你都必须从这里搬出去，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自己去找房子。”。

“姐姐...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好不好，我下次不惹你生气了，你不要让我走，我一个人在旧金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

就在张小爱刚想站起来去拖住她的手撒娇时，张彩彩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Lisang的名字能轻易的看见，她立马拿了过来划了拒绝接听。张小爱目睹着这一切，嘴角忽然间闪过一丝笑意。

“Lisang？姐姐你不会跟Lisang有什么关系吧？在上海的时候你们就不太对劲...”

张小爱的话让张彩彩心虚了，这个女生也不太简单，内心的很多事情都能读得透透的。

“不管你的事儿，三天时间，赶紧找房子吧。”，她冰冷的留下一句话便要转身回房间。

“Lisang有男朋友吧？姐姐你不可能跟她有关系的。”，张小爱似乎在故意挑起张彩彩的敏感神经。

她也得逞了，张彩彩回头瞪着她，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吗，Lisang两个月前就公开恋情了，他们还经常一起出席活动呢，所以你不可能跟她有关系的。”。

张小爱的话说得半真半假，张彩彩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想要保持着冷静，但很显然身体有颤抖，她仍旧是怒视着她，“关你屁事！”

她绝对是第一次用脏话骂人，但她并不想这样，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说完之后便快速的走回了房间并且用力的摔了门，那阵响声似乎能帮她发泄心里的不愉快。

她靠着门站着，手机里Lisang传来信息问怎么没有接电话，她心里还没有平复过来，那样的消息似乎一下子就击溃了她的坚定。而要想知道一个当红女艺人的事情，随意网上搜索一遍就能获得信息，她直接忽略Lisang传来的信息，点开浏览器去搜索着新闻，果不其然，恋爱的绯闻总会比作品更吸引眼球，引入眼帘的便是当红女歌手和当红影视剧的小鲜肉宇博的合照，还有两人经常在线上互动的信息。

张彩彩瞬间崩溃，新闻的信息是两个月前，那就证明在两个月前Lisang就正幸福的和别人公开热恋，可为什么几天前又和自己甜甜蜜蜜地说着情话？其中的复杂关系她完全理解不过来，但毫无疑问的是，她开始对自己的这段感情提出质疑。

Lisang的信息不断发送过来，但她始终都不想去看，很快一通视讯又打了过来，她依然不想接通，就好像把自己屏蔽在自己的世界里，只靠着网上那几条信息任由脑子里编撰着各种不可思议的想法，但她也不敢去想太多，她不敢去怀疑Lisang嘴里的爱意，因为她还记得前天夜晚那个女孩在深夜触动的内心的不安，那种感觉不会是假的。可是为什么她又要跟别人公开恋情？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属于那个男人？

张彩彩又再一次把自己陷入一种连自身都恐惧的境界里，根本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明明是Lisang的不安全感表现得更明显一些，但她自己非常清楚，自己心里的那种不安全感比起Lisang来更加强烈。如果Lisang两年前就知道她喜欢她，那必然就知道自己喜欢了她多久，为此付出了多少，可张彩彩到现在也不曾知道Lisang对自己情感的起源，这更加使她心里不确定这份爱情。

默然之间，她眼眶饱含着泪水，她努力睁大着眼睛，仿佛这样就不会流下来。

Lisang还在不停地问着，也许是张彩彩一开始的拒绝接听，让她知道张彩彩现在是有空的。

最终，张彩彩还是放松了紧绷的心，她随意抹了抹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便接通了视讯。

“彩彩老师！你在干嘛！”，Lisang带着台湾腔的语气就连凶起来也是尽显可爱。

她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视线都不想摆在屏幕面前。她叹了口气，绝口不问关于恋情的事情，“没事儿，在收拾东西。”

“你怎么啦？干嘛不看我？”，Lisang在屏幕里面把她盯得紧紧的。

“没有啊，你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好好休息一下。”，张彩彩勉强地扯出一丝笑容来，眼神也是随意扫了屏幕一眼。

“不对啊，彩彩老师你怎么好像有哭？是不是太想我了？”，Lisang努力逗乐着，扬起大大的笑容来。

张彩彩却也依旧不受用，“没有哭啊，可能太累了吧，我准备去睡觉了，你还有事情吗？”

Lisang认识她这么久，不可能听不出来她语气里的冷漠，并且最后一句显然是在觉得打扰了她。Lisang恍惚地看着她，也不敢问太多。

“没事儿的话我先挂了。”，张彩彩又只是扫了一眼她，见她没有回应，便主动的挂断了视讯。

这样的举动不可能不让Lisang怀疑，在被挂断了电话之后，她奇怪的盯着聊天页面，明明前几个小时还很好，为什么变得那么快？Lisang摸不着头脑，又不敢去问，只当做她确实累了，不愿再去多想其他。

张彩彩把手机扔到一边，钻进被子，心惊胆战的不得安宁。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开口问Lisang这样的事情，难得要直接开口问你为什么跟别人公开恋情？这绝对不是她的风格，可是好像除了这样，她也没有别的办法，Lisang对自己的爱是真，与别人公开恋情也是真，到底其中哪里出了问题，她无从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