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5 里斯本的庸人自扰（上）

在伦敦，你可以不去看充满历史年轮的古迹，也可以不去品尝特色美食，但绝不可以错过一场音乐剧，随便哪一场，你都得欣赏一次。

伦敦西区的女王陛下剧院晚上就上演着那部著名的音乐剧《歌剧魅影》，据说这部音乐剧已经在全世界110个城市上演了超过65000场。

张彩彩早就买好了票将这场音乐剧定在行程里，她买票时安格斯还在，她以为他不会离开，至少不会那么快离开，也就顺便买了他的票，而如今多余出来的那张票，她潇洒甩头看了眼易锋。

逃到这么遥远的国度都能遇见认识的人，这究竟是缘分呢还是不幸呢？但既然已经遇见，张彩彩就没办法视而不见，她正在努力做出与曾经不一样的改变，不是吗？

她把票递给易锋，那个男人的表情好像中了奖般的愉悦，她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单单保持着微笑听他兴高采烈的废话。

对于音乐剧，她是认真的。要不是玛利亚凯莉恰好巡演结束，她应该能赶上一场向往了很久的演唱会。

她看着舞台上的演员，应该不是早一批的了，不过这一场没让她失望，深深触及着她的心底。离场时，她旁边坐的一个女生还陷在情绪里哭泣着，好像是一个人来看的，张彩彩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安慰几句，可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易锋好像也感触极深，走出剧院后一直在沉默不语，张彩彩也与他无话交谈，她也不擅长去对这种音乐剧评论什么。

从歌剧院坐红色双层巴士非常方便，他们坐到最顶层上，车开得不快，夜晚的微风徐徐吹来，并不冷，反而把脑袋吹得清醒一些。

“彩彩，我们吃东西去吧。”，易锋忽然说道。

她看着伦敦的街景，像似犹豫过后才回答，“好啊。”

红色双层巴士本来可以直接坐到酒店去的，她不知道他住哪儿，也懒得去问。她计划着明天就飞去别的地方，不管他要不要回去继续教学，她再一次离开，谁也不会找到她。

他主动提出了，她还是会犹豫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这样做和曾经的自己没有丝毫改变，她便答应了。

已经过了饭点的时间，大部分餐厅好像都已经准备关门了，但还好，双层巴士路过的商业街路口时还有几家餐厅正亮着灯，也许是深夜档吧。

她随意点了些吃的，也点了杯热咖啡，她也不主动开口，似乎时间对她来说，非常的漫长，她近来总是把心态放得很缓慢。

“彩彩，你什么时候回国？”，易锋看着她，理所应当的先问了出口。

她回望着他，实话实说的回答，“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不打算回去上课了吗？”，易锋有些讶异。

“我已经辞职了，你不知道吗？”

“我还没回学校。你为什么要辞职？你准备做什么？”

“不做什么，出来散散心而已。”

易锋皱起了眉头，“彩彩，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告诉我，我可以帮你的。”

她忽而翘起了唇角，“易锋老师，你别问了吧，我自己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彩彩...”

“还有，易锋老师，”，她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感情的事情，不是一个人坚持就能有结果的，我希望你能回去好好工作，你会遇见比我好的人。”

“是因为在机场的那个外国人？他是你男朋友？”，易锋认真的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随之笑了，“嗯，反正我们不可能。”。

易锋收回了视线，眉宇之间的紧蹙却没那么容易放下，“其实，我一直都知道我们不可能啊，但做朋友不可以吗？我真的想知道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短短两个月而已，你的变化太大了。”

“短短两个月？易锋老师，我要是没记错，你是期末考试的时候才来学校的吧？准确来说，我们认识最长也就一个礼拜，你怎么就觉得我变化很大呢？”，她淡淡的口吻回驳他。

“所以，你一直都把我当陌生人吗？”

她笑意更深了，“我只是不想再重复以前的生活，不想以前的人还来打扰我现在的生活。”

易锋那双眼深深注视着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默默地叹了口气。

“对了，你回去之后如果Lisang...”，她说出口之后才突然想起了什么，话说到一半又没再继续了。

“什么？”

她扬了扬嘴角，拿起咖啡，“没事儿了。”

她轻抿着咖啡，深夜里的一口热饮进入身体里，至少有一些些温暖着心脏。她本来想告诉易锋如果Lisang问起她，不要说在伦敦见过她，然而转念一下，那个女人应该根本不会在意自己去了哪里吧，尽管会比其他朋友要熟悉一些，而终究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深夜里总是被回忆吞噬自我，那一整杯咖啡像是起了作用，眼皮沉沉的，却丝毫没有睡意，可她到底在庸人自扰些什么呢，先心动的是她，先离开也是她，所有的开始都是由她决定，而如今放不下又是自己，矛盾体相互碰撞，激发起思念的情绪，受苦的人还是她。

旅程才刚开始一个多月，展望着未来的生活，她没有过害怕，最坏的结果她都能预想到，还能有什么会比失去这段感情更痛呢，生命的滑落吗？

提及如此深奥的问题，她好像犹豫了。毕业之前，她的人生规划是圆满的，大学之后，她的职业规划是工作着等待，她做过自己吗？也许她也和所有普通生命一样，面对死亡，都会害怕。

她没再见过易锋，也没留下任何信息，上午的飞机直飞葡萄牙里斯本，她开始讨厌冬天了，她想看海了，她说，“我的生活还要继续。”。

葡萄牙是个非常美丽的国家，葡萄牙人都说没有看过里斯本的人等于没有见过美景。她落地了，并且她同意葡萄牙人的自恋。

但是事情好像并没有她想象得完美。从机场拖着行李箱搭上机场大巴，一路开到她预定好的酒店，那时天空已经昏暗，她从大巴车上下来，入住的酒店就在街区的中央，稍稍抬头就能看见满天的晚霞，她朝天空微微笑，觉得里斯本不仅漂亮，且浪漫。

可就在下一秒，她要开始对这个世界抱怨。办理酒店入住，翻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出护照来，她把随身背包翻了个遍，却连钱包都找不出来了，可明明出机场时还在。

“oh，shit！”，她带着怒气把背包扔到一边，她已经非常确定自己弄丢了护照和钱包，庆幸的是钱包里的现金不多。

她好像还没设想过旅途上会发生这种事情，她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非常小心谨慎的人，但她就是碰上了这种非常令人伤心的事情。

在国外补办护照要到当地的大使馆去办理，当地办理护照需要等待半个月的时间，她无奈地承认这个事实，她想这应该能成为她旅途中难忘的事件之一了。

要在里斯本待上半个月，尽管她对于时间并不紧迫，但过长时间的待在一个地方，她还是有些抗拒，可却没有办法。

既来之则安之，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也跟自己瞎扯，“旅途上最美的除了风景，还有不断的bug！”

这是她遇到的第一个bug，像打手游一样，这是第一关，她会拿到MVP的，就是那样自信。

也许是在飞机上睡足够了，这个夜晚，她也并不困，把东西收拾好之后，她换了套衣服，里斯本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即使是夜晚，也冷不到哪里去。

她只是想出来找点东西吃，可是却不小心走远了，路过了一家又一家开着门的餐厅，好像走远一点能发现更好的，但结果并没有，她走到了广场上，欧式的建筑物伫立在那儿，灯火通明，却没有人烟，冷冷清清的。

她开始往回走去，站立在左手酒吧，右手咖啡厅的中央，她像似在思考着什么，安静的夜晚是适合狂野的热情还是更安静的自我陶醉？她左看看右望望，最后走向了一家酒吧，也许是她害怕寂寞再在寂静的深夜吞噬自己。

里斯本的夜晚是宁静冷清的，但一踏入酒吧，她就感觉到不一样，这个首府，犹如一个人外冷内热般，里头热情似火，一种喧闹像是要把这个安静的夜翻涌至顶峰。

而或许本就是这幅模样，不因为谁而曾改变，一座城，该有它的秉性。她翘起笑容，对着这个夜，有点意思。

她去吧台点了杯威士忌，摇晃着酒杯，看着这群在深夜里释放自我的人们。忽而之间，她并不讨厌这些人了，还是说，人终究都会走向曾经自己不喜欢的方向，变成自己不喜欢的人，却哑然不觉，还明朗欢喜？

今夜她本该为了护照的事情而苦恼，但如今她的心情竟然还不错，浅尝着酒杯里的酒精，一口温润着喉咙。

她坐在吧台心情愉悦地观摩着这个酒吧，所有人都尽情释放着自己，听歌的在认真听歌，尝酒的在慢慢饮酒，也有在谈情说爱的情侣，一切都和她曾经想象的酒吧不一样，这里的感觉更温和，一切都好像跟着这个旅游大国走，一种舒心的感情随心升起。

她没有去想任何事情，脑子里空空的，像未曾经历过任何情感一样的放空掉了自己。

而忽然，一个长发的女生猛然地趴到她的眼前来，完全是故意来吓她一跳，她带着些许疑惑看着这个葡萄牙女生，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哈喽，你是亚洲人吗？”，这个葡萄牙女生说的是英文，但听起来，她的英文并不好。

张彩彩歪着头更疑惑的看着这个女生，她也更肯定她是故意来跟自己打招呼的，但对方的用意是什么，张彩彩一时也猜不出来，只是微微的点了个头。

“那...你是日本人还是韩国人？”

张彩彩看着她，不理解这个女生想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要注意安全，直接开口问道，“你要做什么？”

那个葡萄牙女生笑得很灿烂，即便在这昏暗的灯光里，张彩彩都能看出她眼睛的美丽，那个女生说，“不要怕，我只是对亚洲人很感兴趣，特别是中国。”

张彩彩没有隐藏嘴角的一丝笑意，“那你看出来我是哪里人了？”

“OMG，你是中国人！你来自中国！太棒了！”，葡萄牙女生笑得更开心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宝物一样。

张彩彩看着她的笑容，被成功渲染了，嘴角跟着她的弧度一样扬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喜欢中国！我很少会碰到来自中国的游客，我真的太开心了！”

“耶，我知道了，我有感受到你的开心。”，张彩彩对她笑着。

“我叫Alice Oliveira.”，葡萄牙女生叫了杯酒，跟张彩彩自我介绍道。

“你好，我是Jane.”，张彩彩拿起自己的酒杯碰撞了她的杯子，她对这场酒吧的偶遇是随性的，不设想会有什么后果，就当是給今夜的心情再相遇一个恰好。

Alice的笑容富含着强大的感染力，也或许是她真的很开心吧，“耶，我有中国朋友了！Jane，你跟我讲讲中国吧。”

张彩彩愣愣地看着她，她相信了她是真的非常热爱中国，但突然之间这个问题，让她茫然了，尽管自己是中国人，但如果要讲解这个国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Alice！”，突然之间，一个男生从Alice身后走了过来，还边叫着她的名字。

Alice回头看去，两人的双手一下子就握紧了，用葡萄牙语跟对方说着什么。张彩彩一个字都听不懂，淡淡地微笑过后，把自己的酒一干而尽。

那个男生像听完Alice的说辞之后把视线望向了张彩彩，张彩彩刚把威士忌吞下去，对上的那一眼让她有点措手不及，不知道这个两个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真的来自中国？”，男生问她，说话时手还紧牵着Alice.

也许正是这个动作，让张彩彩稍稍放宽了心，微笑着跟他点了点头说YES。

“oh，真的非常抱歉，Alice非常喜欢中国，所以可能会激动了些，很抱歉，希望没有吓到你。”，男生礼貌地开始道歉着。

“没关系，她非常可爱。”，张彩彩耸了耸肩表示真的没关系，说话间还望了眼Alice，那个葡萄牙女生还在笑着。

“Jane，这个是我的男朋友Denis.”，Alice给她介绍道。

她依然保持着微笑，看着他们互牵着的手，点着头应道，“Yeah，我看出来了。”

Denis笑起来和Alice有一些相似，也许这就是爱情最幸福的模样吧。

“Jane，你会在这儿待几天？”，Alice问道。

张彩彩思考了一下，想起了自己的护照问题，如实回答了她，“我今天刚到葡萄牙的，但很不幸，我的护照丢了，所以可能会待上一段时间。”

“oh？真的吗，那太好了！”，Alice笑得更灿烂了些，但她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转口立马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这样我就可以好好跟你请教关于中国的事情了。”

“对，而且我们可以带你去玩，里斯本是葡萄牙最多的旅游城市，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Denis在一旁附和道。

张彩彩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终于明白自己还是被招惹上了，但她坦然一笑，心态放得平和，望着Alice的笑容，她没有那么固执高冷，人们的相遇，应该是个美好的开始，这是她到里斯本感悟到的事情，那就让这段异国友情接轨吧，恰好，她好像真的需要一个里斯本的导游，买一送一，很值得。

那晚，她被Alice缠着问了好多关于中国的古老文明事件，有一些连张彩彩都不太清楚，Denis应该是一个非常宠溺女朋友的男朋友，一直在旁边陪伴着，Alice说什么，他便答应着什么，总之Alice对什么感兴趣，他就对什么感兴趣，他的英文也比Alice要好很多。

她回酒店休息已经是凌晨2点了，带着一身的酒味，脑袋还有点晕晕的，她也没想过自己会遇上两个这样有趣的葡萄牙人，也算是旅途中一抹色彩了吧。

次日醒来都快十点了，里斯本一年四季如春的天气，看着就怡人，她起身走到阳台上去，一抹艳丽的阳光刺眼的照耀着她，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也很不错。

里斯本的天气是非常美丽怡人的，但她却带着一股昨夜的酒味，从阳台走回来这股味道更加的刺鼻，她对自己摇了摇头，更用嘲讽的笑意嘲弄自己竟然没洗澡就趴倒了。

她拧开浴室里的热水阀，温水冒着热气拍打在身体上，也许被热气冲过的脑子会更清醒一些，精神也恢复了正常。肚子上的小腹肌线条竟然还若隐若现的在那儿，她很久没注意过自己的饮食和锻炼问题，可能是最近到处游荡，也算是一种消耗方式吧。

忽然，她唇角轻挑的微微扬起，她还记得第一次那样亲昵的触碰到那个女孩小肚子的时候是在上海的地铁上，有豪车不坐，非要去挤地铁，还被人群推来推去，差点摔倒在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拥住她。她还记得那种心跳强烈跳动的感觉。

可怕的思念好像在冲破着被热气融化的最后防线，还是她看着Alice的笑容，不经意的浮现起那张同样渲染力极强的笑脸，那是令她一瞬动心的笑容。

她有时候会问自己，是不是太懦弱了，三年的等待，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也连表白都不敢，那种说出口的感情怎么就那么困难？可如今的境地，她好像庆幸自己说不出口，如果一早跟Lisang表白，是否早就没有后来的那些事儿，该破碎的应该早破碎，等着别人去摧毁时候，心便更加疼痛。

在刘茜茜的刺激之下，她差点就说服自己去表白了，只是幸好没开口。她想，现在帮她扶地铁的人应该是简信了吧。

就算等待只换来对不起，她还是可以说服自己，放下，生活还是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