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春旖旎,绿水轻泛,清拂烟柳。
她呈客船渡至岸边,素纱掩面,三千青丝用玉簪琯起,一袭瑕裳,银线绣鞋轻踏青苔青石小径。
素纱难掩其绝代风华,朦胧间,隐见唇如丹朱,肤若冬雪。
“卖忘情水了,十文钱一碗,不忘不要钱。”
一道清亮悦耳的吆喝声涌耳,她止了步伐,婉润眸子循声落下,见一俊美少年郎坐在茅草遮阳棚下,身后一膘肥体壮毛驴驼着两大坛子,修长手掌端着一盏自诩忘情水的水,笑靥如花的向一众顾客吹嘘不止。
黛眉微挑,桃花眸子映出那少年模样,赫然是只九尾狐狸。
果真是她闭关久了,凡间世风日下,狐狸精不吸人情气,反而另僻谋生,改行行骗了。
骗就骗罢,不害人便可,她不再关注那小妖怪,抬步离开。
岂知天色一番乾坤大挪移,黑云避日,电闪雷呜,街市上行人匆散,她抬眼望向天际,发觉是她飞升真神的三千道雷劫。
她屏息凝神运起术法抵抗拳头粗的巨雷,周身痛的如此抽筋折骨,三千雷劫受完,她疲惫不堪昏厥过去。
昏厥了几个时晨,痛至四肢百骸的痛感随汩汩不断的湿漉将她摧醒。
她睁开睡眼,从湿润的木榻坐起身,大雨从茅草屋顶的零零碎碎的破洞漏进来,一道道雨流都可以媲美孙大圣的水帘洞,也使得她身上湿的可以拧出水来。
发髻湿的透彻,她索性拨下簪子,任青丝垂肩,被雷劈成灰白色的衣裳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将她袅娜娉婷的身形描摹的淋漓尽致,她欲施法换身干爽装束,却惊悚发觉自己半分神力也无,不甘心的重试了几次,亦是如此。
幽幽叹息,目光顾盼,审量此处可否安全,她如今与凡人无异,莫要遇到心思不轨的恶人。
从攀着爬山虎的窗户眺望院外,大雨倾盆,树头摇晃,狂风肆虐同样漏雨的马棚里,一头毛驴安安静静的低头吃草。
咯吱木门被粗暴推开,鸡飞狗跳的窜进来一戴笠披蓑的少年,少年嘟囔了一句,摘下挂满水珠的斗笠和蓑衣,露出一张似女子般清丽隽美的白皙脸蛋,抬头欲挂置窗旁时,忽瞥见窗前立着的女子正防备的瞧着他,微愣,遂而挑眼一笑,“神仙姐姐醒了。”
她疏冷颔首,只觉得这少年眼熟,故而自上而下打量他一番,醍醐灌顶“你是那个卖忘川水的狐狸精。"
少年不满她的称呼,扯了扯嫣红唇角,“我虽是狐狸修成精,可狐狸精可非正经词讳,况且我可是有名字的。”
她咳了咳,尽力唯持不染俗尘清逸潇洒的神仙风度,“那你唤何名子?”
少年敛下神色,眉眼虔诚的注视她双眼,唇瓣掀开,吐出的言语却甚是狡猾顽劣的拐了个弯,“我不告诉你!”
“……”
一个小妖怪而已,她不予计较。
夜幕降临,大雨依旧倾泄的狷狂。
少年用火石点燃根腊烛,修长的手掌小心翼翼的护着虚弱摇曳的烛火,置在粗粝破损的矮桌上。
一妖一神同坐阑珊处
她披着少年的蓑衣,身上甚冷,疑惑不解的盯着那昏黄烛光下那张俊脸。
“小狐狸,你即己修成妖,再不济也会些妖术,这房顶漏的这般厉害,你为何不用妖术补上。”
他眼皮未抬,“噢,懒的补。”
“…看势头,这雨怕是得下三日,你如何寝息?”
他倏然抬眼,冲她俯身过去,头顶冐出毛绒绒的狐耳,看着她惊慌模样,脸上挂出令人手痒的狡猾笑容,唇瓣缓缓凑近,掠过她耳廓,“自然跟你一起睡。”
她呼吸一窒,清眸泛动波澜,霜面拈霞色
他却捧腹大笑起来。
“你敢轻薄我!”她银牙咬的直响。
“我可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妖,怎能叫你这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神仙给糟踏了,啊啊啊啊啊啊!别拧我耳朵啊啊…”
三日雨停,朝阳绽烈颜。
风姿绰约的女子蹲在草房屋顶,素手糊着黄泥,筑鸟巢般用茅草补着的破洞。
想她一个神仙,居然像着了魔般在这帮小妖怪补房顶,想着想着,脚下一个不稳,生生栽了下去…
他牵着驴贩卖忘川水回来时,入目便是那凶巴巴的女神仙一瘸一拐,呲牙咧嘴的模样。
“你怎么了?”他步伐急急。
她幽怨的眼神刺在他身上,恨不得在他身上剜出几个跟屋顶似的洞。
“还不是本神好心帮你补屋顶,却不幸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