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翡夜寂静，皎月当头。

银华朴素低调，企图掩盖即将发生的一切，注定的挣扎慢慢酝酿。高阁顶头上的瓦绿全力冲出突围，想得到一丝关注，它的奋力招摇于一片白茫茫中格外显眼。

夜里比白天更冷，寒风吹人骨头僵，寻常百姓早熄灯安寝，妻子儿女围着小炉念着白日里的趣事岂不安逸？可青儿睡不着。

她摸黑爬上屋顶，寻了一处安静地儿，随手就将怀里揣着的一壶酒拿出，顿时豪饮一通。哪里是因为安静才找了这么个地方呢，分明是这里比较高，看的远，看的见张玉堂院子里的一花一木。

这个时候张玉堂在干什么呢？小青又喝了口酒，琢磨着。这个时候应该和他夫人取暖依偎吧，或者陪着他的孩子们玩闹？

诶！

她叹了一口气，手中的酒也觉得索然无味，依她任意遗弃。见她空了的手托起下巴，样子又有些沉思。忽然，她瞧见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鬼鬼祟祟蹲在张府大门，瞧架势来者不善，青儿眼珠一转，两人已跳进围墙潜入了张府。

“呵！”她冷笑，随即起身扫去裙摆上的雪，动作利落一气呵成。几乎眨眼的时间她就已经翻进张家的门墙。这两盗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若是进了她们家倒也罢了，至少她和姐姐两人随随便便都能给他们一些教训，也不至于提心吊胆，可偏偏潜入的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家，如此便由得她做主了。

其实，哪有那么多原因呢，不过是女人口是心非的说辞罢了，论其原因，也不过是盗贼侵犯的人家姓张而已。

黑黝黝的环境里，小青再没有察觉到方才两人的踪迹，心里不免疑窦。莫不是醉了酒眼瞎看错了？她不解，想了半天又道不可能！凭她的功力怎会察觉不到区区凡人的动向。这般说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来着非常人，怕是邪祟。

想到这儿，小青警惕四顾，静息敛去生息，踏着小步子慢慢搜查。没有预防的，长夜里突然传出一声哀嚎，如老钟坠地，沉闷而哀绝。

是张老爷。

小青怒然拂袖，想不到这两恶贼竟然对付一个年迈的老人，可耻！她旋身一转，据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去，回身便见一老者及一中年男人三指扼住张老爷的喉，而床上、地上、目光所及处皆是散漫的鲜血。

“大胆恶人！劝你赶快放了他，否则有你好看！”张老爷脸色发白，重伤处还汩汩流血，眼见他将撑不住小青急声怒吼道。

“哈哈哈！”老者眼皮拧挤在一块儿，放声大笑，又朝旁边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说：“你猜她口中的‘好看’指的是谁？”中年男子并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咧开嘴，参差的牙曝露在外，脸上及腮边的丛丛胡子一动一动，似是嘲讽。

青儿怒极，甩手就攻去，房里的瓷器古玩缤纷四溅。老者不疾不徐一一接住，而中年男人扔垃圾似的把手中半死不活的老人丢去一边，随后冷眼抱手，慢条斯理地观看这场斗争。

夜里一阵阵噼里啪啦，光点晃动的场景惊醒张府的人，张老爷活了那么大的年纪，年轻的时候也曾走南闯北算是有点见识，唯有鬼神之事从来当作虚拟，不置理会，现在却眼睁睁看着一个年轻姑娘和另一个妖道斗法，心中可谓是震惊到了极点。

多年来的坚持被眼前的场景轰然摧毁，吓得张老爷气血不足直接晕过去。而小青和老道的打斗还激烈进行着，浑然不觉外边的吵闹声欲渐接近。

一直没有动作的中年男人突然加入战斗，看来他们也不想被张府的人发现，想速战速决。青儿察觉到他们的意图，自己也害怕被张玉堂发现，打斗也愈发卖力。只是双手难敌四掌，面对对方的两人，青儿明显有些吃力。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玄衣男子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刹那间同青儿联手对付那两人。慌忙中小青瞥到那人的侧脸，斜眉入鬓英姿不凡，不是青松那厮又是谁。青松的灵气正道，像是天界的人，雄浑的天罡正气化作利刃刮破对方的血肉，加之小青的力量波动竟将对方击落。

“快走！”老道迫切道，转眼不见人影。

那两人吃了大亏，可青儿也没讨得好。“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青松将其扶起，“你没事吧？”青儿摇头，眼见张府的人就要推门而入，青儿哀求般望着青松。

青松无法，方才一战他亦损毁不少灵力，如今的瞬移法怕是使用不得，左右环顾最后抱起青儿朝屏风后走去。

“爹！！！”才跨进门槛的张玉堂惊呼，半夜爬起的迷糊乍然惊醒，急急忙忙跑到张老爷身边。家丁们看着这一片狼藉显然都愣住了，不过一会儿功夫，如何就成了这般模样。

“玉堂，你别着急，先把爹扶去软榻上。”玉堂的妻子有条不紊道。张玉堂听完急忙将人扶去，“你们快去请许大夫。”

“这、天色这么晚了，怕是……”一家丁唯唯诺诺道，张玉堂恨恨打断，“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许大夫一定会来的！”

家丁听罢，赶忙去找许大夫。

“开门啊！开门啊！”

“大半夜的嚷嚷什么！”李家的大门打开，小厮不耐烦的打着哈欠。那家丁讲明缘由后，小厮即刻跑去后院。

“许官人，许官人！”

夜里温存相语的许白夫妇突然听到外边的叫喊声，颇为疑惑。“官人还是去瞧瞧好了。”白素贞顶着许仙无奈的眼神笑道。

许仙起身穿衣，打开房门看着前边的小厮，“怎么了？”

“张、张家老爷请你去看病。”

“哦？这么晚了，看什么病。”许仙猜测，转身回屋整理药箱，欲出门，白素贞唤道。

“官人，我随你一同去好了。”白素贞穿戴整齐地站在许仙面前，他心疼娘子，伸手拍拍娘子美丽的脸庞，“不用，你好好休息，为夫去就可以了。”

“官人，张老爷的病来势汹汹，恐有蹊跷，我去也好助你一二。”

白素贞的坚持下，许仙终于答应，夫妇二人牵手走去对门张府。

躲在隔间里青儿同青松贴的十分近，惹得她脸色发烫，偷偷打量青松几眼，男人丰朗俊逸的侧脸没有预警地落入她的眼帘。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移开眼，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身边的那个男人都看在眼里，他没有伸张而是偷偷发笑。

白素贞的到来令小青慌张，许官人一来便被张玉堂拉去给他爹治病，白素贞则略略打量起四周。

房间里的狼藉还来不及收拾，仍七零八碎地躺在地上，她看了眼张玉堂的父亲，胸口上的沟壑以及脖颈上乌黑的指印让她不得不怀疑他们口中盗贼的真实身份。

白素贞眉头紧蹙，不经意似的盯着隔间挡板，蹲在里边的小青提心吊胆，她觉得姐姐似乎已经看到她了。

“张老爷，令尊伤势严重，虽无性命之虞，情况也堪忧。”许仙交代道，“我开了副药给令尊，你们务必谨记煎药时不得断火，三分水熬制成一分，药渣可反复使用。”

“多谢许大夫许夫人。”

“是啊，若不是你们恐怕……”张玉堂的妻子小声啜泣，不过一会儿又豁然开朗，“不过多亏了你们。”

许仙笨拙道：“不用客气。”

“是啊，我家官人说的对，街坊邻居能帮则帮，何况我家官人身为大夫，本就是济世活人的啊。”白素贞夸耀起许仙来也毫不客气，挽住许仙的胳膊眉开眼笑道。

接着，他们与张玉堂夫妇告辞，回到了自己府邸。

忙忙碌碌好半天，屋里的人才将东西收拾干净，走出老太爷的房间，此时青儿才从小小的隔间走出。

“今天，谢谢你了。”小青嗫嚅道，声音小的让人根本听不清。青松有意逗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谢谢你。”

青松得意扇着扇子，摆手，“哦～没事没事，你这样蛮横的性格难得吃了点亏，我自然蹲在暗处看热闹喽，所以才来的这么快。”

“你！！！哼！”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小青腓腹，转身不见踪影。佳人已去，青松转动扇子挡住眼里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