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幸

时间悄然溜走，两人浑然不觉，直到上官曦的肚子发出了饥饿的打鼓声，她这才想起，这阵子，确实食不知味，除了早些时候的那碗粥，便也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饭菜了，只觉得现下精神一松，饥肠辘辘的感觉也就上来了。

“小曦可有想吃的东西？”翟兰叶拉着上官曦去了小厨房，翻翻找找。

“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上官曦见着翟兰叶翻上倒下的，愣是一粒米也没见着。刚进小厨房的欣喜荡然无存，心里只念着，有得吃就行了。

别看这小屋子跟世外桃源一样，可这一时半会黑灯瞎火的，从哪弄吃的呢？翟兰叶花了许多功夫，才摸出了两个馒头，递给了上官曦，也没顾上给自个儿擦擦脸，灶台上的锅灰不经意地染上了她的脸颊。

两人倒是被眼前的狼狈给笑着了，上官曦伸手擦了擦翟兰叶的脸。只见翟兰叶全无大家小姐的样子，上官曦一脸未梳洗的模样，哪里还有扬州城里的传奇人物的半点风姿。若是让两人之前相熟的人见着，是万万没想到，她们还能啃着馒头，对着月光，喝着冰冷的水，却笑得如此肆意。

“虽然只有一个馒头，一碗水，”上官曦吃掉了最后一口馒头，轻轻咬了下自己的手指，看着月光下的翟兰叶，笑道：“食之有味，因为，有你。”

大概今天，是翟兰叶笑得最多的一天。

“我现在吃着馒头，倒是想着吃扬州的方糕。”翟兰叶咬了一口馒头，放在了一旁。

“为什么？”上官曦有些不解。

“没吃过，就想试试看，”翟兰叶倒有些不好意思，“听人说这糕点很甜。”

“嗯？”上官曦没听清翟兰叶后半句话，叫她轻轻一推。

“快些休息吧。”

上官曦还未来得及细细探寻就被翟兰叶推进了房间，待她回过神时，两人已经躺在床上。两人背对着对方，双手却不约而同地攒着这被褥。春末初夏的夜里，有些许微凉，自己身后的人却是隐隐传来些热息。两人渐渐靠近，终于，她的背贴在了她的背上。

这样刚好。

借着一晚月光，沉沉睡去。

当翟兰叶醒来的时候，上官曦已经不见了。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有些许凌乱的床铺，正努力分辨昨晚是梦还是真，就见着上官曦拎着一个小食盒，站在门口，笑着地唤着她：“兰叶，快梳洗一下。”

翟兰叶还未细想，便开始梳洗。待她坐在铜镜前，正打理着长发，便见上官曦手执琼花将它别在翟兰叶微微湿润的鬓边。翟兰叶回头刚想叫她别闹，却见上官曦不若平常打扮，去了自己的发冠，在发髻上别着琼花，比平日里看着活泼许多。若不是那张清冷的面孔，断然是想不到，这就是上官曦。

两人拎着盖满琼花的食盒，一路往后山的琼花林走去。寻了一处流水处，翟兰叶坐在下游，上官曦坐上游，两人之间有一天然石块，琼花飘落零星点缀，旁边煮了一壶茶，石块上放着一碟扬州方糕，可这看着也不像是寻常的琼花糕，糕点上缀着琼花，比起扬州街头卖的红绿丝，少了几分俏皮，却多了几分清冷，就像上官曦给人的感觉一般。翟兰叶附身捻起一块糕，冲着上官曦抿唇一笑。

“小曦，这就是你一大清早起来的成果？”说着便往嘴里送了一口。

上官曦见翟兰叶吃了，心里忽然起了一股期待。水开了，上官曦取了几片琼花，放入水中，平添了几分花香。

上官曦递了一杯茶给翟兰叶，问道：“好吃么？”

“甜，”翟兰叶的手沾着方糕末，接过上官曦的茶，手指上的方糕末粘在了上官曦的手上，“比世人口中所说的，还要甜。”

上官曦看着手上的方糕末，轻舔了一下，果然很甜。

“琼花入馔，这应该叫琼花糕。”

“好，就叫琼花糕。”

这方糕，是上官曦一早，取来圆米，仔细磨成细白滑嫩的粳米粉，加入热水、混入蜜糖，拌成雪花状，使上力气，揉成团子。将青梅碾碎，放入糖与瓜子仁均匀成果仁馅。将这白嫩团子分成若干小圆子，将果仁馅包入，再捏成方形，置于蒸笼内，蒸熟即可。再盖笼屉之时，上官曦思及厨房内并无红绿丝，便娶了几朵琼花点缀入馔，倒也名副其实的琼花糕。

只是当上官曦回过神来，翟兰叶已经将这一小碟糕点尽数入肚，只留了两片琼花在骨瓷碟上。

上官曦笑着摇了摇头，佯装嗔道：“你倒是给我留一块。”

翟兰叶倒了一碗琼花茶，递给了上官曦，笑道：“这可是我想吃的糕点，你便喝茶吧。”

“这茶水也是我冲泡的。”上官曦嘟喃了一句，倒是接过了这碗茶，喝了一口。这茶不仅有琼花的香味，还带着淡淡女子香。

林间起了一阵微风，吹开了两人微湿的额发。许是太久没能放松，两人竟在这青山绿水里，对着诗也能睡着。只是临入好梦，还看着对方的脸，还能看到阳光照在脸上的些微绒毛，柔美的不真实。两人不自觉伸出手，握在了一起。凭着双手传来的温度，两人渐渐地放松了自己，直到对方的容颜映入了自己的心间。

世外桃源虽好，总会被世俗的一阵风吹散这春末的琼花。

琼花脆弱，一触，便散作漫天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