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叹

翟兰叶坐在角楼窗前，怀里抱着琵琶，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另一只手伸向窗外，接着雨。窗前只有几枝谢了梅花的枝桠，挂着雨滴，正一滴滴地落在翟兰叶的指尖。湿了衣襟，她也不躲，只是看着窗外渐渐颓败的景色。明明是一幅大好春景，硬是叫上官曦看出了几分萧瑟。这本该是个新嫁娘的闺房，处处贴着喜，绣架上还存着独一份红底绣兰。而此刻，那些红，成了上官曦的心间血，刺目得很。

翟兰叶没有看上官曦，只是将琵琶弹出了调。

“你来了……”

上官曦急忙上前，不顾雨水沾湿衣襟，伸手便将翟兰叶的手捂在了自己的心口，轻声问道：“兰叶，你还好么？”

翟兰叶的乌眼珠看着上官曦，眼里一片平静，只是带着点疑惑，似是不明白为何上官曦如此这般失态。

“你不必答我，”上官曦揉搓翟兰叶的手，似是要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她伸手将翟兰叶凌乱的鬓发捋平，手指碰着她的耳垂，说：“我会在你身边。”

多久了，很久很久以前似乎在跑戏班子的时候有人和她说过“我会在你身边”，可这个人希望自己为他替唱，事到临头，却只想着抛弃她。很久以前有一个绝世无双的公子也曾对她说过“我会在你身边”，可他只是希望她成长为一把最好的刀，她的心魂都寄托在这个人身上，但他却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她。之前也有一人受了她的诱惑，对她说“我会在你身边”，可他万万算不到，这生生世世的誓言被她亲手斩断，想着他临死时的表情，她都想发笑。现在又有人说“我会在你身边”，上官曦啊上官曦，你可真是翟兰叶命里的克星，这次，她们又会失去什么？她们还能失去什么？

“不必担忧，”不知怎的，翟兰叶竟落了泪，许是将上官曦这幅样子写进了自己的眼眸，“我知道他没了。”

上官曦顺着翟兰叶的眼眸看向窗外，那正是周大人的府邸所在的位置，她一心认为翟兰叶正在为周大人的死伤心难过，不愿让她就此消沉。她让翟兰叶看着自己，说：“知道你们情深义重，人死不能复生，兰叶……”

“小曦，”翟兰叶轻轻地打断了上官曦，拉着她坐下，理了理琵琶，说：“我弹一首《梳妆》给你听，好不好？”我借这沉沉月色，将这一腔情思藏在这琵琶声中，告诉你。

上官曦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苦涩。原是她新婚夜的曲子，她本该将这曲儿女情长弹给那个值得的人听，可如今，人已去，独留兰叶一人对影难成双。

她只是没注意到，这月下，早已对影成双。

翟兰叶看着早已睡去的上官曦，看着她腰间的挂着自己的荷包，勾了勾两人相连的手指，伏着案台，迎着晨曦之光，沉沉睡去。入梦前，她想到。

“其实这样，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