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邱佳病愈后，来上学的头一天，一见到乔野，就对他展开了一个灿烂友好的笑容。乔野也对她笑了笑。

“没想到你那么好！”邱佳放下书包，劈头就这样对乔野说。

乔野抓抓头皮，有点不好意思。

他也想调皮地回应一句：没想到，你那么可爱。不过，这样的话，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这太不符合他的风格。

“你和我爸爸一样好！”邱佳总结性地说。

晚上，乔野突然打电话给邱佳。他问邱佳：“如果你爸爸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会这么想念他吗？”

邱佳想了想说：“爸爸即使犯过错，也仍然是我的爸爸呀！”

“记得小时候，爸爸总是喜欢问我：佳佳爱不爱爸爸呀？早知道爸爸那天会永远离开我，我就应该早和爸爸说：爸爸，我爱你！而现在，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着爸爸的照片说：爸爸，我爱你，再见！”

邱佳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很成熟，她流泪了。

而乔野，在线路的这边也无声地流着泪。

一个星期四的上午，邱佳红着脸，突然塞了一封信给乔野。乔野莫名其妙地问她：“是什么？”

“回家再看。”邱佳小声地说，还紧张地看了看周围。

乔野看了看邱佳的表情，搞不清这丫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回到家后，他拆开了邱佳塞给他的信。那是一张玫瑰花图案的信笺纸，上面是邱佳那像火柴棍一样的笔迹：

“乔野，从下周起，又是座位大调整了，我很伤心不能再和你做同桌了，我会很想你的，很想，真的！我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为你叠五颗幸运星，等叠满一百颗幸运星的时候，我想告诉你一句话……”

读完邱佳的信，乔野从信封袋里掏出五颗幸运星来。

“怎么，又是女孩子的情书？”妈妈走过来问道。

乔野笑了笑。

“那么，还是交给我来保存？”妈妈半开玩笑地伸出手。

乔野犹豫片刻，把信交给了妈妈，但那五颗幸运星，却被他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妈妈问乔野：“今天又去看爸爸了？”

乔野点点头。

妈妈拍拍他的肩膀：“爸爸会很开心的，谢谢你，乔野。”

乔野闷声闷气地说：“妈妈，你别谢我，我是他的亲生儿子。”

妈妈说：“哦，是的，儿子。”

“妈妈，你怎么一点也不恨爸爸？”乔野有点好奇地问妈妈。

“为什么要恨？爱过了，就是亲人。”妈妈耸耸肩膀，又说，“对于亲人来说，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原谅的呢？”

回到房间，乔野把那五颗彩色幸运星放在了书桌最上方的一格抽屉里。至于邱佳在信里说的那些孩子气十足的话，乔野一觉醒来就忘在脑后了。

虽然不再和邱佳同桌，但乔野每天都能在书包里找到五颗幸运星，有的塞在他的文具盒内，有的躲在他的课堂笔记本里，有的藏在书包里的夹层内。

乔野很纳闷，邱佳究竟是如何将这些幸运星放进他的书包内的？而每次在班里看到邱佳那迷离的眼神的时候，他都不禁为她担心。

老师今天又在班里批评了邱佳，说她数学成绩又下降得厉害。

放学的时候，乔野在路上喊住了邱佳。“那些幸运星，你别再给我了。”乔野一脸肃然地说。

邱佳看了看乔野，撅起嘴巴：“你不喜欢？”

“是不喜欢。”乔野说。

“是嫌它们不够漂亮吗？”邱佳的眼前浮起一层潮气。

乔野沉默了片刻，语气生硬地说：“我觉得没必要那么浪费时间。”

邱佳的眼里，渐渐地盈满了泪水。她无助的模样，使乔野看得十分不忍，他甚至产生了替她擦去眼泪的冲动。但是，他还是决绝地决定离开。

“喂，你等等！”邱佳从他身后追跑过来。

乔野停住脚步，一脸冷酷地看着她。

“乔野，我原来想等到为你叠满一百颗幸运星之后，再告诉你那三个字，可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是五个字，可以吗？你愿意听我说完再走吗？”邱佳流着泪央求着。

乔野冷淡地说：“如果只有五个字，那就说吧。”

“乔野，我爱你，再见！”邱佳大声地说。刚说完，她就转身跑了，一边跑一边用手紧紧地捂着嘴巴。

乔野站在那里，忽然间泪流满面。

就在昨天，爸爸去世了。对着爸爸的遗体，他终于流着泪说出了这相同的五个字：“爸爸，我爱你，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