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他们开始走上山的路了。

“小心一些。”年轻老师不停地回头关照着。

琦琦有点大惊小怪的，显得很兴奋。

小鱼心里感到很疑惑：翔羚难道住在山上吗？真奇怪！

山上只有树和半人高的野草，弄不好，还会有蛇吧？想到这里，小鱼不禁问道：“快到了吗？”

“前面就是了！”

年轻老师直起身子，指着前方，然后他率先爬了上去。

小鱼和琦琦追上年轻老师的时候，愣住了——他竟然站在一座坟墓前！

琦琦紧张地拉紧了小鱼的手。

年轻老师对着墓碑，喃喃地说：“翔羚，是你把她叫来的吗？她来了。”

三个人一时都沉默了。良久，小鱼才说：“原来，是这样的啊。”她再次想起了那个生动的梦境。

梦里的他说：“我叫翔羚。你是不是叫小鱼？”

他们坐了下来，就坐在翔羚的坟前。年轻老师从裤兜里掏出一瓶白酒，打开瓶盖，把酒洒在坟头。

琦琦先是惊叹托梦这种事情居然会在现实生活中发生，又对年轻老师回忆说：“高三的时候，忽然来了很多实习老师，听说是师院的学生。那时，我们只注意到漂亮的女老师和帅帅的男老师了。至于翔羚，他好像话不多，也不太活跃。但他带的班有个学生和我的同桌很要好，有时也来说说实习老师的事情，说她们给他起的绰号呀什么的。出于好奇，我和同桌还偷偷去看了旺一眼，他的发型有点土，的确像旺旺雪饼男孩。呵呵——”

“是啊，我们这些从农村考出来的，都是这么土的。”年轻老师宽容地说。

小鱼微微地笑着，依然沉浸在对梦境的回忆里。

那个有点土气、却带着最真诚笑容的大男生，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衣，头发黑亮，在那间破旧的教室里，像是灿烂的阳光……他带着学生读书的情景，很动人。

“对了，我在梦里，见到的教室好像和现在这个不一样哦！”小鱼忽然想起来，问年轻老师。

听小鱼这么一说，年轻老师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看到的这间漂亮的学校是刚建起来的。是很早以前毕业的一个学生，后来进了城，挣了一些钱，回来捐资盖的。其实，它是翔羚用生命换来的。”年轻老师咬着嘴唇，看着很远的地方，喃喃地说。

“为什么？”性急的琦琦忍不住好奇心。

年轻老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小鱼看着他，她知道，马上，就要说到翔羚的死因了。

“原来的学校，很小也很破旧，是一间危房。可是乡里拿不出钱来盖新学校，各个年级都在一间教室里上课。那天南方刮台风，也刮到了这里，这座将近一百年的老房子，先是被掀掉房顶，然后开始一部分一部分地坍塌。”

说到这里，年轻老师低下头，狠狠地拔着地上的野草：

“那天，本来是该我上课的，因为身体不舒服，就让翔羚代我去上。意外发生后，他把学生都救了出去，而自己却没能出来。”

“死去的应该是我。”年轻老师自责地说。

琦琦的眼里溢出了泪水。

小鱼没哭，她沉默了半天都没说话。

梦里的翔羚曾苦笑着对她说：“人生真的是很累的，尤其是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我已不堪重负了，如果，死去就是解脱和放松的话，我宁愿那样。”

想到这里，小鱼起身走上前去，把头上一根天蓝色的发卡解下来，放在墓碑前。然后，她又抓了一把墓地上的土，用一张白色的纸巾包了起来，攥在手心，转身轻轻地对他们说：“我们下山吧。”

这时，天光已经开始暗淡了下来。

年轻老师把那间狭长的宿舍腾了出来，让两个女生住，自己不知跑到哪里睡去了。

临走前，他把一个黑色皮面的笔记本交给小鱼：“这是翔羚的日记，他曾对我说，这是他专门为那个女孩子而写的。我想，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你才拥有阅读它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