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风如云

翌日。

云深不知处，后山。

魏无羡吹笛，蓝忘机抚琴，一曲无羁悠扬婉转，荡气回肠。

煮一壶生死悲欢祭少年郎，明月依旧何来怅惘。

曲毕，魏婴蓝湛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江莲心在不远处看着这俩人，眼眶湿润。

幸好，时光不负有心人。

江莲心拭去眼中泪水，笑着走向他们，并打趣道：

江莲心“够了哦你们俩个，可不可以收敛一下，真的很肉麻哎，我还在呢。”

你说这魏无羡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身上的伤还没好透就跑来这阴凉的后山，原来就是为了跟蓝忘机来一段“高山流水伯牙子期”？

魏无羡挠挠头，神色略显羞涩。

魏无羡“心儿，你怎么过来了？”

魏无羡笑问。

江莲心“还说呢，我本来做了些点心想拿给你吃的，结果你不在，含光君也不在，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来后山了。”

江莲心双手环胸，一副[我都懂]的样子。

蓝忘机听罢，仍旧是面无表情，却不似平日那般冷，他收起了忘机琴，起身向江莲心和魏无羡行告别礼后转身先走了，留下江莲心和魏无羡。

魏无羡“蓝湛这个小古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这般，披麻戴孝。”

魏无羡摇头叹气。

江莲心听罢笑出了声，要说这世上敢这样说含光君的，怕是也只有她无羡哥哥一人了。

魏无羡见她笑的欢乐，脸上也是开心。

只是，他心中还是有愧。

魏无羡“心儿，你会怪我吗？十六年前的事......”

魏无羡神色哀伤的瞧着她。

江莲心怔了怔，随后坐在他身后的石头上低头沉思。

确实，就算是过了十六年，她还是会记得当年莲花坞和不夜天的惨状，她双亲的死，族人的死，姐姐的死，甚至是金子轩。

这些都和他有关。

这么多年来，玄门视魏无羡为敌人，云梦视他为仇人，可尽管如此，江莲心还是选择站在魏无羡这边，也依然信他。

江莲心“当年不夜天的时候我帮不了你，只能眼睁睁的看你被那些人逼死，后来他们每个人都跟我说你是祸害苍生的魔头，是云梦江氏的仇人，是天下名门正派的敌人，可是不管怎么样，在我眼里你始终是云梦江氏的大师兄，也始终是我的无羡哥哥，是除了阿爹阿娘他们之外在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所以，你要我怎么怪你呢？”

魏无羡听罢，暖心一笑，心想，当年那个爱跟在他身后的小莲心终是长大了。

魏无羡“这世上能真正信我的，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魏无羡在她身侧坐下，感叹道。

江莲心“不啊，你还有含光君。”她抬眼。

魏无羡与江莲心相视一笑。

是啊，所幸，他还有蓝湛。

......

蓝家庭院。

都说江南多烟雨，这话自是不错的。

江莲心站在庭院的长廊下出了神，想起了初见时的蓝曦臣。

当年他就是站在现在这个位置，唇角微微上扬，风度翩翩又温润如玉。

还记得见他第一面时，蓝曦臣就笑着问她是谁家的孩子，只那一笑，在她心中便抵过了世上所有。

十六年如风过，世间诸多爱恨往事也随云烟消散，她也渐渐明白了许多道理，可却只有一事她不明白，小时不明白，长大了还是不明白。

她正入神，忽然身上被人披上了一件外衣。

江莲心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她回头，却惊见蓝曦臣。

蓝曦臣“外面雨大，小心别着了凉。”

蓝曦臣柔声道。

他还是如平常一样，只是今日没了笑容。

江莲心呆了呆，望着那张在她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脸，心头一酸，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她好想抱住蓝曦臣，在他怀中诉说这两年对他的思念，哪怕只让她摸摸他的脸。

只是如今......

江莲心忍住眼泪转回头，攥紧了双手，只道一句：

江莲心“多谢泽芜君了。”

蓝曦臣没有说话，立在她身侧，同她一起赏雨。

俩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江莲心“泽芜君可还记得，你我初见时，便是在这儿。”

终是江莲心先开了口。

蓝曦臣“自然记得。”

蓝曦臣答。

空气又恢复了先前那般安静。

蓝曦臣“等腊月时，庭院那株寒梅便会盛开，心姑娘若是有空，便来姑苏赏梅吧，去年那梅树开的最盛，只是不知今年又会是怎样的花景。”

这次却是蓝曦臣先说了话。

江莲心听罢，心里一阵苦笑。

蓝曦臣，你可知去年，云梦的莲花也很美。

江莲心“这么多年，我始终有一事不能释怀，不知泽芜君能否为我解惑？”

江莲心转头，面向他。

蓝曦臣知道她想问什么，可那答案，他早就说过了。

蓝曦臣“世间好儿郎堪比曦臣的比比皆是，定有不负你相思意之人，你不该一直执着于我，你要的答案，曦臣早就告知了，你同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蓝曦臣说完，撑伞走出了长廊。

江莲心叫住了他。

江莲心“蓝涣！你别自以为是了，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没有你我就一定会过的幸福？”

蓝曦臣听罢，撑伞的背影在雨中顿了顿。

蓝曦臣“心姑娘，明日下山曦臣便不送了，多保重，还有，忘了曦臣吧。”

大雨还在下，他执伞的身影模糊在大雨里，直到完全看不见。

江莲心瞧着蓝曦臣给她披上的外衣，泣如雨下。

江莲心“那这十六年呢？这么多年的滴滴点点，算什么？过眼云烟么？”

她轻声呢喃。

世间无情莫过于江南烟雨，红尘痴情莫过于她江莲心。

次日，藏书阁。

江莲心立在藏书阁门外，瞧着正抄写书卷经文的蓝曦臣。

她本是想跟着魏无羡直接下山，可不料，蓝忘机的一句“他在藏书阁”竟让江莲心动摇了。

果然她还是不舍蓝曦臣，还是想要在临走前再见他一面。

江莲心知道今日要走，所以特意起了个大早，亲手给蓝曦臣做一些小点心，她将装着点心的精美木盒放至门边，向着蓝曦臣轻声道别。

江莲心“蓝曦臣，我走了，再见。”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江莲心拭去眼中泪水，转身离去。

蓝曦臣听见江莲心离开的脚步声，正写字的手顿了顿，方才明明知晓她就在门外，却还是装作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笔上的一滴墨水落在纸上，坏了一篇刚抄好的经文。

蓝曦臣放下笔墨瞧着屋外，屋外日暖风和。

他起身走到门边，拿起地上的小盒子轻声呢喃。

蓝曦臣“多保重。”

叶婆娑，往事如烟过。

来时光景何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