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灿烂二十一

程少商至于阿母刚才所说...

程少商的话意犹未尽，但这短短的几个字表露出来的意思，却已经足够让萧元漪反应过来了。是啊，十五年过去了，她从未亲自教养两个女儿于膝下，那么她又是如何得知，两个女儿爱吃什么的呢？

这样一句在寻常人家最普通不过的、母亲关怀儿女的话语放在这里，竟然在一瞬间，就将她这个母亲的愧疚跟疼爱衬托的虚假至极。

萧元漪心神俱震，哑口无言，她不知所措的跟身旁的夫君对视了一眼，正想要找些支撑跟依靠来安慰自己，可没想到...她小女儿的话还没有说完。

程少商有劳阿母费心，我跟阿姊，的确有一最爱吃的东西，那就是菌菇汤。

萧元漪为何...是菌菇汤？

萧元漪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想，颤抖着嗓音顺着少商的话发问，但小小年纪就经历了很多的少商所仍旧十分平静。

程少商自然是因为乡下庄子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但却唯有这野菜菌菇足够多。

程少商小时候我跟阿姊被赶到了庄子上自生自灭，对外说是衣食不缺庄子上都能自给自足，但其实...连冬日御寒的棉褥那葛氏都对我们极为吝啬。

程少商阿姊聪明，带着我跟芙蕖莲房跟在乡下人的家禽身后，看它们吃了哪些野菜菌子不会出事儿，就带着我整日整日的采那些菌子好多多备下，除了日常果腹，其余的全部风干储存。

程少商因为在冬日里缺衣少食的日子中，能喝一碗热腾腾的菌菇汤，我们就能在那滴水成冰的大雪天里活下来。

程少商再后来我跟阿姊尝试着、摸索着制作工具捕猎，买了皮毛换钱才渐渐吃的饱了一些。后来又是逃离那个小庄子、因缘巧合之下得以拜夫子为师，得夫子教导、师母养育，我们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起来。直到阿姊十三岁就孤身一人北上沙场从军，每每我去看她或者她能回来看我一次，最爱的吃食，却还是这菌菇汤。

程少商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是我们幼时能吃到的最好、最美味的救命汤。

程少商一时兴起，将积攒在心中十几年对父母的“埋怨”稍稍说了一些，她说的痛快，却直接让程始夫妇傻在了那里。

知道两个女儿受了很多苦，不然程始跟萧元漪也不会直接逼着程承休了葛氏，心中对那个不作为、没办法制约自己新妇的二弟也有了怨言，可如今听少商用不算多么情绪丰富的语气将她们幼年时艰难求生的经历给说出来之后，程始跟萧元漪这才明白，他们当初的决定，到底让两个女儿经历了什么。

原来刚刚他们听了芙蕖的话之后，自以为自己足够痛彻心扉的猜想，却还不足两个女儿经历的苦痛万一。

乱世之中，两个半大的孩子出去“游学”，万幸是遇见了郑玄大夫，可若是她们遇见了盗匪跟叛乱之人，那他们是不是，就已经失去了这两个女儿了呢？

萧元漪...好，阿母知道了，阿母...这就给婠婠和嫋嫋去做...

不知如何语气颤抖的说出了这句话，待看到两个女儿毫不留恋的被下人带去休息之后，萧元漪终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了程始怀中，直到良久之后...她才在无人敢围观的情况下，伏在自己夫君的怀里，痛哭出声。

第一章。